地面上攤開着寫完的作業和無數的科普書籍，卡爾幾乎是在以一種海綿吸收水分的速度在汲取着這些對他來說其實沒什麼必要的知識。
《蝙蝠的生态》《蝙蝠的生理特性》《蝙蝠的群體生活》……從一開始的幼兒科普類，再到之後越來越深入偏向專業類的書籍。
卡爾的零花錢大多都被用在了這些書的借閱和購買之上，毫不客氣的說整個小鎮裡，包括老師，他毫無疑問是這裡最了解蝙蝠的人。
但不夠，還不夠。
卡爾搓了搓手裡的書頁，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系統面闆。
紅黑色的進度條還明晃晃的保持着高達九十八的好感度，紋絲未動，但是格外紮眼。
看的時間久了，哪怕對于靈魂伴侶這種東西毫無概念的卡爾都難免對這種尚未見面、隻是處于一個宇宙之内卻已經産生共鳴的特别靈魂産生不止一點的好奇和探索欲。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裡，他越發開始深入的了解蝙蝠的有關事項，大有着要朝蝙蝠學專家進發的架勢。
而作為克拉克的父母，瑪莎和喬納森也是肉眼看着家裡的資料書越來越多，卡爾零錢罐裡的硬币越攢越厚，又在特定的日子裡突然變少。
雖然很高興自家兒子是一個好學的性格，但這種上完學回來看書，看完書回去上學，完全沒有娛樂，就連帶‘蜜袋鼯’出去放風都在例行觀察研究蝙蝠的習性的狀态也是真的很難讓人不去擔憂。
可瑪莎沒有辦法阻止，喬納森也沒有辦法阻止。
克拉克是一個很有主意的小孩，雖然大多數時候他會非常認真的傾聽父母的意見和想法，但在具體行動上，一旦他認準了某個目标，很難會有人能将其動搖。
況且研究蝙蝠是克拉克自己的愛好，瑪莎也不能因為自己的擔憂從而強迫自己的兒子放棄自己喜歡的事情。
就像一開始就和克拉克說的那樣，每個生命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也應當有自己的選擇。
于是就這麼一天又一天的下去，形單影隻幾乎已經變成了卡爾生活的主旋律，本來就不被同學接納的他也因為對于蝙蝠的專注态度變得越發被人隔絕在外。
卡爾自己也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畢竟不提他其實完全沒覺得自己在幼年時期真的能交到一個朋友，事實上有蝙蝠俠的特例在前，他也真的很難去關注到其他不夠濃烈的友誼。
卡爾永遠隻被濃厚的情感所吸引，越濃烈，越接近，越關注，越好奇。
所以他研究蝙蝠俠，也隻研究蝙蝠俠。
從上學到放學，從小木屋到家裡……甯靜的生活被無數的蝙蝠飼養知識所填充。
就算是卡爾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在瘋狂攝入知識但卻沒有實踐對象的這一段時間，他不止一次的想過自己和蝙蝠俠未來相處的生活，也動過不止一次的念頭想着要不然大晚上偷偷溜去哥譚看一眼布魯斯韋恩。
但他沒有動。
項鍊被同學拿走所以大半夜的去拿還屬于合理範疇，但是直接竄去哥譚就顯得很是過分了。
尤其是哥譚這種地方，雖然系統給的資料裡面沒有詳情介紹，但是根據蝙蝠俠的領地就是哥譚，而蝙蝠俠的标簽備注裡存在‘恐懼統治’‘哥譚陰影’之類的關鍵詞，卡爾不得不慎重一點考慮自己貿然前往會不會激化哥譚的黑暗從而招緻連鎖反應。
畢竟他的本體實在不是什麼安全的存在，在穿戴着人類幼崽的皮囊而蝙蝠俠尚未成長成為完全體的當下，貿然接觸黑暗氣息濃郁的事物很可能直接導緻污染，到時候别說是蝙蝠俠了，世界直接毀滅了也說不準。
所以忍着吧，反正也就十幾年，很快的。
卡爾默默地安慰自己，也的确在此之後按捺下了去哥譚提前看看布魯斯韋恩的想法，隻是每天越發努力的研讀書籍，大有要在見到蝙蝠俠的第一面，就成功應聘飼養員的架勢。
不出意外，他理應要為這個目标奮鬥個十幾年。
但有些時候意外來的就是這麼猝不及防，一切發生的伊始隻是幾道不甚明顯的汽車嗡鳴，如果不是因為卡爾的耳力本就不屬于人類的範疇，他甚至可能還注意不到這些。
那會兒他正在玉米地裡的小屋子外面躺平曬太陽。
陽光從綠色的玉米葉子縫隙裡滲透過來撒在他臉上，暖融融的将來自黃太陽的能量緩緩地滲透進他的軀殼。
氪星人的能力覺醒速度和沐浴陽光的時常息息相關，超人的能力什麼時候覺醒雖然并沒有固定的時間，但是秉承着合理的角度，其實在卡爾這邊是有一個能量條進度條的。
曬太陽越多，能量進度條攀爬的速度越快，等進度條加載完成就可以合理的“覺醒能力”。
當然，從本質上這其實就是系統在卡爾的人類皮囊上開一個安全的閥門，協助過濾卡爾自身的力量，保證它們無公害的被使用出來罷了。
卡爾對此沒有異議，他每天曬太陽都很勤勞。
畢竟這東西和看書兩不耽誤，偶爾在太陽底下把自己攤成煎餅曬太陽，其實也很舒服放松。
小屋不遠處的地上傳來腳步聲的時候，卡爾正把書倒扣在自己的臉上小憩。
柔軟的頭發上沾染了草屑，他看起來幾乎像是一個剛從稻草堆裡擠出來的柔軟布偶，全身散發着一種暖融融的味道。
異樣的腳步聲驚擾了他，書從卡爾的臉上掉了下來，他擡頭，視角自然的上揚。
隔着陽光遇到障礙物灑下來的影子，他看見了一張柔軟稚嫩但卻完全陌生的臉。
漆黑柔軟的頭發，顔色偏淺如同花瓣一樣的薄唇，漂亮的瞳孔在陰影下漾着如水波一般透徹的鋼藍，似乎是因為沒有預料到卡爾的動作，在卡爾觀察他的時候，那雙眼睛下意識的瞪大了一點。
其實是很正常的表現，但是大概是顔值太高，又或者是這大而圓的眼睛實在好看，卡爾幾乎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偶然一次他在校園裡隔着遙遠距離看見從牆頭上路過的小貓咪。
都是圓滾滾的，都是被吓到的時候瞳孔會不由自主的縮緊。
有點可愛。
卡爾忍不住想。
是真的有點可愛。
很難描述‘可愛’這種離譜的形容詞到底是怎麼會從卡爾的心裡冒出來，畢竟就好像人不能在一大堆雞蛋裡面認清每一個雞蛋的名字并進行評鑒一樣，卡爾辨認人類的方式其實是完全依靠信息素來進行的。
他通過每個人身上不同的氣味判定對方的身份，并在此基礎上進行自己的日常活動。
在卡爾眼裡，人類沒有美醜的分别，也因此形容詞就隻是形容詞，本質上對于卡爾而言，什麼意義都沒有。
但這個人類——這個人類不太一樣。
這個人類很可愛。
五官的組成，皮膚的顔色，眼睛被驚吓到圓圓的形狀……突兀的像是在480P裡面多出來的4K超清，平淡水面上的僅有的波紋，黑白灰世界裡擺在櫥窗中唯一彩色的娃娃。
這個人類他居然是自帶炫彩高清BUFF的！
而且信息素的味道還很好聞，由内而外的散發着一種甜絲絲的苦味，莫名讓卡爾想起生巧、棉花糖一類的東西，甚至細究還有點像是夏天的薄荷水，涼飕飕辣絲絲的。
好像還有點好吃。
卡爾忍不住又想。
他下意識的舔了舔唇。
這不會是附近的住戶，甚至大概應該也不會是新搬來的鄰居，畢竟小鎮就是這樣，雖然鄰裡之間居住的并不接近，但有一戶人家發生什麼，鎮上的人多半都會知道消息。
所以，這是誰？
卡爾放下了書，對信息素捕捉本能促使着他在這一刻不由自主的坐了起來，視線緊緊的跟随着櫥窗娃娃的藍眼睛。
他下意識的開口。
“你——”
“你——”
聲音恰到好處的碰撞在一起。
同時開口的兩個人同時怔愣了一下。
布魯斯低頭看着克拉克，年幼的氪星人一改之前躺平的姿态，這會兒正在擡頭看他，陽光正好，細碎的光點從玉米葉子的縫隙裡落進他的眼睛，折射出澄澈幹淨的水藍色和眼底不加掩飾的絲絲縷縷的好奇。
像是無害的幼崽。
布魯斯想着，嘴角的弧度自然而然的彎起。
“抱歉。”他笑了一下，聽見自己的聲音帶着一點恰到好處的柔軟和煩惱：“我和爸爸媽媽路過這裡，車抛錨了，又沒有維修的工具，所以過來看看，想尋求幫助。”
小小的布魯斯像是好奇：“你是這家農場主人的孩子嗎？”
哦，求助的路人。
卡爾點點頭。
他假裝沒有太在意的在對方的身上加了個‘尋求幫助’的戳，身體倒是很誠實的朝着布魯斯湊近了一點點。
從降落到這個世界頭一次的，他突然對一個陌生弱小的人類幼崽産生了好奇和親近的情緒。
畢竟，很香哎！還很好看！
所以根本沒有思考，在對方發出疑問的下一秒就迫不及待的介紹自己：“對，我叫克拉克。”
又問：“你呢？”
卡爾迫不及待的：“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我嗎？”
可愛的櫥窗娃娃笑了一下，卡爾感覺空氣裡那種薄荷一樣涼絲絲的味道更重了。
天呐，他知道他聞起來真的很好吃嗎？
卡爾忍不住的想。
如此罕見的信息素——
如果不是因為卡爾已經進入成熟期、自控能力足夠，也清楚自己來這個宇宙是來拯救世界不是吃自助的，這隻甜絲絲的人類幼崽被他捕捉到信息素的第一時間就會被卡爾毫不猶豫的吃掉。
如此的具備誘.惑力，層次分明多變……
卡爾又舔了舔唇。
不知道他叫什麼，要是在這個宇宙中隻是普通籍籍無名的人類，我能想辦法把他加入超人未來的團隊裡嗎？
畢竟就算不能吃掉，放在旁邊聞聞味道也挺好的，反正吉米，露易絲這種也都是人類，也沒道理不能再多一個櫥窗娃娃對吧。
卡爾滿腦子胡思亂想。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了櫥窗娃娃和顔值、信息素不相上下，如同牛奶巧克力一般流暢絲滑卻又清澈幹淨的聲音。
“我叫布魯斯。”
他說：“布魯斯韋恩。”
空氣在此刻驟然安靜。
卡爾：“…………”
卡爾的思緒齒輪不由自主的停擺了一刹。
呼吸和心跳在同一時間凝滞。
有那麼瞬間，卡爾懷疑自己的聽覺系統可能出了點什麼問題。
對面說他叫什麼？
卡爾緩緩的，緩緩的擡頭：“你說你叫什麼？”
櫥窗娃娃遲疑了一下，看起來像是不明白卡爾的表情為什麼這麼奇怪：“我叫，布魯斯韋恩？”
“……有什麼問題嗎？”櫥窗娃娃布魯斯好奇的問。
卡爾：“…………”
有什麼問題？問題大了去了啊！
卡爾的眼睛在這一瞬間下意識的瞪大。
嘴唇哆嗦了幾下，指尖不受控制的摳緊了地面，有那麼片刻卡爾感覺自己的腦瓜子在嗡嗡作響。
下意識的，他仔仔細細、從頭到腳的把眼前這隻小小的人類幼崽又掃描了一遍，直到那初見就直接顯示在他大腦裡的判定又一次狠狠無情的拍在了他的臉上。
他新發現的漂亮櫥窗娃娃，味道好的驚人的可愛甜甜涼涼小點心。
是布魯斯韋恩。
且人類。
純種。
卡爾：“…………”
卡爾：“…………”
卡爾難以自制的在精神海内尖叫起來：“怎麼回事！？這是布魯斯韋恩？？？說好的蝙蝠俠呢？？他怎麼不是蝙蝠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