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如既往的推開家門,一如既往的給瑪莎和喬納森一個巨大的擁抱,然後在美妙的家庭晚餐之後,飛快的寫完作業躺在自己的床上。
他今晚還有别的事要幹。
被欺淩的基礎判定就是要求受害者被掠奪。
被掠奪财物,被掠奪安全感,被掠奪開心快樂的心情。
卡爾身上并不攜帶必要錢财,而安全感又是基于實力所天然存在的東西,就像人類不會害怕可以随意踩死的螞蟻,卡爾也不會害怕這個宇宙裡任何有别于他的生物。
他位于食物鍊的最頂層。
所以為了來之不易的機會,為了任務的完成,卡爾目睹了那群壞孩子在發現他比臉還幹淨的荷包之後,憤憤的拿走了他書包裡唯一特别的東西。
一個小挂墜。
沒什麼特别的。
如果不是把包裹着挂墜的外殼剝開,裡面就是開啟未來超人在北極的基地孤獨堡壘的鑰匙的話。
這是非常重要的東西,是除卻那一架嬰兒飛船和超人自身以外唯二能證明超人身份的東西,也是日後某個關鍵劇情點的必備道.具。
所以不能就那麼随意的丢在外面。
那就盡快拿回來好了。
卡爾扭頭聽了聽外面房間的聲音,慢吞吞的推開了窗戶。
……
……
另一邊,蘭尼的家。
蘭尼推開衛生間的門,狐疑的朝着裡面看了幾眼。
下水道閥門被關的死死的,淋雨的水龍頭也關的好好的,一切都和之前沒什麼區别。
“聽錯了?”
蘭尼皺着眉頭撓撓腦袋,沒有細想,關上門躺回了床上。
他閉上眼睛,準備繼續之前被噩夢中斷的睡眠。
但不過幾秒的時間,他突然又聽見了那種奇怪的聲音。
窸窸窣窣,細細小小的,忽遠忽近,在無光的室内環境裡混雜着一種黏黏糊糊的奇怪水聲,發出吧嗒吧嗒的動靜。
蘭尼猛地睜眼。
不對,好像真不是他聽錯了。
他翻身起來又打開了燈。
白色的光線在牆壁上照出慘白的影子,蘭尼狐疑的從床上穿鞋下來,又繞着屋子轉了轉。
聲音在他開燈之後就消失了,屋内空蕩蕩的除了他以外其他什麼東西都沒有,除卻偶爾有風聲撩動窗簾帶來一點點細微的響動,之前的一切都像是他在做夢一樣。
蘭尼看了眼窗戶。
是風聲?
他不确定的走了過去探頭朝着窗戶外面看了看,依舊是什麼都沒發現。
他随手把窗戶關上。
觸摸到窗沿的時候,隐約的感覺到手上有一點黏黏濕濕的觸感。
不過蘭尼沒放在心上,他一向是個很心大的孩子,不然也不會在第一天轉學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貿然的選擇和同樣沒熟悉多久的新朋友在班級裡随機挑選一個倒黴蛋勒索。
所以他隻是很自然的把手在睡衣上擦了一下,扭過頭去很快就被書桌前打開的書包吸引了注意力。
嗯?我睡覺前沒把拉鍊拉上嗎?
蘭尼疑惑地走到桌子前。
書包裡面的東西好像沒什麼變化,隻是睡前記得放進包裡的鉛筆盒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擺在了桌面上,盒蓋打開着,裡面的鉛筆七歪八扭的散放着。
蘭尼撓了撓頭,撿起一支鉛筆觀察了一下。
手感膩膩的,雖然外表好像看不出什麼問題,但總覺得上面好像覆蓋了一層滑滑的東西,讓蘭尼無端的想起了自己之前開窗戶時候的奇妙觸感。
手沒擦幹淨?
蘭尼把鉛筆放回鉛筆盒塞進書包,去衛生間洗了洗手。
水聲嘩嘩,遮掩了外面細小的動靜。
蘭尼沒有注意到就在背對着窗戶的時候,窗簾卻在沒有風的情況下悄悄地動了動,窗簾下的陰影裡,有什麼東西窸窸窣窣的響了幾聲,消失在了靠近床邊的位置。
蘭尼一無所覺的洗了手,然後再次檢查了一下房間的窗戶和書包,重新躺了回去。
這一次,他睡的很快。
夢裡,一片黑暗。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太過疑神疑鬼,蘭尼又聽到了那種特别的響動。
但是近了,更接近了……像是有什麼在鼓膜邊上鳴響,黏黏膩膩的纏繞着,讓他有那麼一瞬間幾乎覺得自己的腦漿也開始跟着被攪拌。
幾乎是頃刻,一種原始且本能的恐懼就迅速攀爬上了他的神經,蘭尼幾乎是下意識的掙紮着要從夢中掙脫,但身體上,一種完全無法擺脫的重壓感卻突然降臨、死死的遏制着他。
蘭尼感覺到自己在出汗,一滴又一滴,像是察覺到危險的小動物,汗毛幾乎在一瞬間控制不住的炸起,這一刻,他幾乎能聽得見自己的心髒在瘋狂的拍打胸口。
呼哧——呼哧——
吧嗒、吧嗒……
一切安靜又喧嚣。
有眼淚難以遏制的從眼眶裡瘋狂溢出,但最終他所能做的隻不過是張大嘴巴。
但沒有呼吸,他呼吸不了。
極端的驚懼在這一刻猛烈的填充了他的胸腔,隻餘下聲帶力竭一般的細微震顫。
時間在這一刻被拉的很長,蘭尼無法判斷到底過去了多久,可能是一秒,也可能已經過去了一年。
但就在他幾乎思維徹底停擺之際,他的身體卻突然猛地放松了下來。
像是久懸在半空卻突然落地,一瞬間的紮實的感覺突然席卷了全身,蘭尼幾乎是下意識的放松了下來。
耳邊的吧嗒聲消失了,半夢半醒之間,蘭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還在卧室裡躺着,他隻能聽得見自己粗重的呼吸一下接着一下,一下接着一下,直到徹底平複。
蘭尼再一次猛地從床上驚坐起來。
額角汗濕了,被風吹過涼絲絲的,窗簾在大開的窗戶邊上被風卷起發出細微布料摩擦的聲音。
窗戶……又開了?
蘭尼腦袋亂糟糟的,下意識的就要穿鞋下床去再把窗戶關上。
但就在他一隻腳落地的時候,他突然又聽見了那熟悉的吧嗒吧嗒的聲音。
不在房間裡,比那近的更多,就在耳邊。
帶着一種涼涼的氣息,似乎可以就這麼直直的吹到頭骨深處。
一切似乎都在這一瞬間驟然停下。
蘭尼猛地睜大了眼睛。
大腦在這一刻完全停擺,思維在這一瞬間徹底清空。
蘭尼不敢回頭。
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他身後,緊緊地盯着他,然後貼近——貼近——直到幾乎就在耳畔,就在身側,濕濕冷冷的注視着他。
他太年幼了,思維還不能理解什麼叫做如同死亡的恐懼,但本能已經對比他強大得太多的生物做出了來自DNA最深處銘刻的反饋。
也因此在感覺得到那呼吸,那黏膩的波動之時,盡管他什麼也看不到,卻仍舊在漆黑到讓人發慌的夜裡以驚人的努力的屏住了呼吸,一動不動。
他感覺到注視,感覺到觀察……
然後就在他幾乎要被自己憋死的下一秒,他突然聽見了一道很小的聲音,細細碎碎的,仿若在比鼓膜更深的地方響起。
他說:“找到了,謝謝。”
蘭尼:“…………”
幾分鐘之後,一陣刺耳的尖叫猛地劃破寂靜的長夜。
……
此時此刻,肯特莊園内。
找完東西還很禮貌的說了謝謝的卡爾壓根不知道自己到底給某個新轉學過來的壞家夥造成了怎麼樣的心理負擔,他美滋滋的從窗戶的縫隙擠進屋子,把自己的挂墜放回了小書包裡,又跑到衛生間洗了洗手,乖巧的躺回被窩。
我剛剛是不是忘了和新同學說一聲晚安?
在徹底步入夢鄉之前,他迷迷糊糊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