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嘿!說的就是你,把你身上的錢交出來!”
路邊無人的小道,眼前一堆人高馬大的未成年男孩,故作兇神惡煞和洋洋得意的姿态,有恃無恐的圍過來的時候,幾乎遮擋住了傍晚太陽的所有餘輝。
但是戰鬥力大概夠嗆比得上一隻雞。
卡爾在心裡簡簡單單的評判了一下。
他攥了攥自己放在口袋裡的拳頭,思考了一下自己一個鋼镚也沒有的小荷包,藏在頭發下微垂的水藍色眼睛似乎不敢直視一般的看向地面。
然後在毫不遮掩的惡意裡,發出怯怯懦懦的聲音:“好啊。”
“你們要全部嗎?”卡爾輕輕的問,并在心裡露出了一個開心的微笑。
他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
如果一定要評選一個被勒索最配合人員的獎項,而卡爾并不是這個獎項的唯一獲得者,那麼評委團裡面一定有人不夠公正。
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會比卡爾更加配合的被勒索者。
要求給零花錢的時候掏口袋很果斷,把小書包翻轉過來遞給壞家夥們檢查的态度也很積極,被推搡的時候也不生氣,除卻大多數時候都低着頭、似乎怯怯懦懦的卻讓人看不清臉上的神色,看起來簡直像是在配合什麼新奇的遊戲一樣自然。
除了沒有錢。
一個硬币也沒有。
壞孩子們什麼也沒找到。
書包裡隻有幾支筆和誰都有的課本,幹幹淨淨一目了然到讓人歎息,就算是再想要帶走點什麼也無濟于事,于是隻能不爽的留下幾句狠話,把人推倒在牆邊,再憤怒的轉身離開。
卡爾站在原地,遠遠的看着幾個小小的讨厭背影消失在地平線上。
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小書包,重新背回背上,然後熟門熟路的戳了戳精神海内的系統,打開了屬于自己的任務面闆。
那是一個非常簡潔的界面,忽略掉最頂端信息欄那裡标注的【卡爾艾爾(克拉克肯特)扮演進行中】的情報以及下方一連串【當前身體信息】,最下面的【待完成關鍵劇情點】欄目中,夾雜在一串(已完成)的綠點裡不久之前還是赤紅的【被霸淩】任務,後方的紅色已經轉綠。
卡爾默默地看了那個小綠點好一會兒,松了口氣。
“終于。”
他忍不住抱怨:“可算是給完成了。”
被霸淩任務是一個很難完成的劇情點,這是卡爾從在自己的宇宙遇見系統,又成功和對方綁定來到新世界做任務這麼多年探索之後得到的感想之一。
觸發前置要求必須是入學之後,範圍限定死在入學的小學附近三百米,任務要求還必須得是同班同學,被霸淩的時候人物形象至少得在【懦弱】【内向】【形單影隻】【沉默寡言】裡符合一條。
看似很簡單,但卡爾一卡卡了三年。
不是演技不好,純粹是判定方式有問題。
簡而言之,都怪系統。
畢竟當初卡爾能答應綁定的最根本原因,除卻可以跑到其他宇宙玩意外,重要的一點就是系統承諾的高自由度。
【一切你自己決定,一切行動在合理的意義上都可以被肯定。】這是當初系統信誓旦旦和他做下的保證。
可實際等到了新的宇宙進入扮演角色之後,走劇情的第一天,卡爾就知道自己被騙了。
而發現的原因甚至不是因為他腦抽打算放飛自我要在這個宇宙展現自己的原生态形體,搞個同化大污染,隻單單是因為卡爾頭一次穿類人生物的馬甲,估錯了幼年氪星人的能力。
在超人起源劇情【飛船降落肯特農場,初遇養父母】裡,他在見到自己未來相伴許久,在超人生命中扮演着極其重要的角色的兩個人“瑪莎”和“喬納森”的時候沒能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飛船艙門一開,就沖出去表達了一下自己的興奮。
真“沖”出去。
原地起跳活似彈簧成精,奶香洗面大放送一點都不帶含糊,初見即貼臉殺,驚悚程度直逼抱臉蟲。
那好家夥可以說是牢牢的糊在瑪莎臉上,快樂貼貼主打一個放飛自我,如果不是喬納森人就在旁邊反應快,可能超人劇情裡的養父母當場就要因為瑪莎失足掉下飛行器而造就單親家庭。
得虧當時系統反應快,幾十個大喇叭在卡爾的精神海内瘋狂鳴笛示警,才勉強算是讓卡爾意識到什麼然後不情不願的迅速調整狀态,夠嗆完成了初次的劇情節點。
世界險些毀滅于一個扮演者過度熱情的貼人行為。
被收養的當天晚上系統自閉的和卡爾在精神海裡讨論了一整夜,才勉強算是讓卡爾弄清楚所謂的扮演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合理。
這是最基礎的。
不管想要怎麼樣的自由,做出怎麼樣的舉動,卡爾到底是在扮演超人這一角色,他的目标是為了通過扮演超人這一缺失的宇宙支柱,來保證世界的正常運轉,也就是所謂的合理。
在世界眼中合理,在他人眼中合理。
隻要是合理的,哪怕看起來甚至離譜至極,但隻要能從超人的邏輯角度找到值得信服的邏輯基點,就可以被認可為正常的一部分。
自由,但不完全自由。
在意識到這一點時候,說一點不生氣那是不可能的,不過卡爾大概也清楚這個條例的存在意義到底是什麼。畢竟他也沒想過自己隻是熱情的貼了一下,差點就讓自己變成單親家庭的孩子,并直接導緻世界毀滅,由此可見人類和這個宇宙到底是有多麼脆弱。
更别提比起一點點限制,他其實更加不願意回到自己的宇宙去,這可是等了幾萬年才等來的新鮮東西,為了一點點小小的瑕疵就放棄還是太可惜。
索性之後的任務完成的也都還可以,再加上隻有關鍵劇情點才有任務需求,試探完幾次,總體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但這絕對不包括被霸淩。
絕對不包括。
說實話在剛看到任務的時候卡爾還有點不以為意來着,【懦弱】【内向】【形單影隻】【沉默寡言】,這三個标簽全是形容詞,這意味着隻要事件發生的時候在其他人眼裡有符合形容詞的表象就可以過關,無疑是最簡單不過的任務。
卡爾自信滿滿覺得自己估計第一學期就能把這東西搞定。
畢竟根據系統的任務提示,在美國校園霸淩并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
暗地裡的、明面上的——不是天生的社交恐怖分子,陽光開朗玲珑八面的類型,多少可能會碰見這些情況。
第一個學期,卡爾做出了嘗試。
他在幾個小朋友大晚上的試圖在衛生間圍堵另一個小朋友的時候,卡着時間偷偷從家裡溜出來,并旁若無人的打開窗戶爬了進去,試圖加入這場欺淩事件。
想法很美好,現實很殘忍。
他沒收獲一場欺淩和任務被完成的提示,他站在四個嚎啕大哭的小朋友中間,收獲了老師面帶驚恐的表情,以及十幾分鐘之後匆匆從家裡趕過來的瑪莎焦急的神色。
第一次嘗試直接失敗。
被家長薅回家的卡爾思考了一下,覺得這次失敗可能是天太黑了的緣故。
畢竟衆所周知,超人是太陽的寵兒,陽光是他的代名詞和力量來源,雖然沒有直接的數據顯示,但是卡爾估計可能超人這個身份就是和黑夜之間存在着一點小小的沖突。
所以他像模像樣的思考了一下,把第二次行動定在了白天。
同樣的三個欺負人的小朋友,同樣的倒黴的被堵的小孩,黃昏小巷,人流量四舍五入等于沒有,絕佳的好機會。
考慮到上次直接進去結果造成的失敗後果,卡爾這次特意沒選擇直接加入。
他站在了小巷口。
然後靜靜地看着可憐的小朋友被勒索完,勒索人的三個小孩美滋滋的滿意扭頭。
四個人,八隻眼睛在黃昏的陰影裡沉默對視。
這一次,沒人大哭。
救護車的鳴笛聲久違的在這個小鎮裡響起,當場拖走了被吓暈的三個欺負人的小朋友。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數不清多少次。
有些時候卡爾甚至懷疑這個任務是不是就是故意再給他搞事情,要不然這怎麼能解釋每一次他試圖加入霸淩現場都會随機送走幾個欺負人的倒黴小孩這件事呢?
次數多了,别說是他所在的年級,就算是更大一點的孩子也都平和的過分——這個學校的校園欺淩事件簡直是呈現斷崖式的下跌,一度在某一時間段達到了驚人的零霸淩的狀态。
不是說不好,隻是如此一來,任務要怎麼辦呢?
畢竟被霸淩、被欺負的劇情關系到超人日後性格裡有關于忍耐這一特性的成型,某種程度上還挺重要的。
更别提這個破任務失敗了太多次,而卡爾多少還是有點好勝心在裡面的。
結果居然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完成了。
卡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小書包,一邊推開家門,一邊不可思議的回想。
難道說其實有的任務并不是真的要局限在某個時間地點裡面,外來引進矛盾也是可以的嗎?
說起來也是,好像自從他一年級試圖加入霸淩現場失敗太多以至于學校霸淩現象越來越少之後,後來出現的霸淩行為一般都是發生在轉校生身上更多一點。
卡爾感覺自己發現了什麼完成任務的新方法。
不過就算方法是新的,看起來也很好用,至少目前卡爾還沒有第二次去實踐的機會。
卡了他良久的霸淩任務,是當前時間段僅剩下的沒能完成的任務。
系統雖然最初在某些方面上做了小小的隐瞞,但在總體有關于行動自由的描述上确實是大體符合事實。
除卻關鍵劇情點,合理是在這個世界活動的最基礎條件,而關鍵劇情的任務涉及到衆多大事件和超人基礎性格的養成,就算是在幼年時期刷新出來的頻率也很低。
就好比霸淩造就忍耐上。
雖然性格的養成顯而易見不可能一蹴而就,但在卡爾這裡,更多卻像是走個過場,意思到了,有事件能支撐超人性格裡忍耐這一标簽和合理性就行了。
主打一個一次性到位,根本不需要考慮售後。
這一情況造就的直接結果就是卡爾美滋滋的确認自己的任務完成之後,幾乎是立刻就把那幾個找茬的小孩臨走時不善的眼神遺忘在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