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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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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眸,卻看不清他的臉。

看不清算了,反正不是湯玉。

“謝琢。”那個人叫他。

謝琢停下,機械地問:“你有湯玉的線索嗎?”

那人:“湯玉已經去往另一個世界了。”

謝琢恍若未聞,繼續往前走。

看不清臉的青年道:“他跟你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離開時懷孕了,喏,這是你們的孩子。”

謝琢蓦地擡眸,這才注意到對方手裡抱着一個襁褓,而不是一件冬外套。

生活像一場巨大而拙劣的騙局,他難道沒有在懸賞公告上寫清楚湯玉的性别嗎?這座小漁村的人都知道他在找老婆,可是他老婆并不能懷孕,就算能懷孕也還沒有足月。

是哪對父母不想要孩子了想要送給他?

“我沒有心情,也養不起孩子。”

青年道:“你父母雙亡,收為天道之子,湯玉是天道派來照顧你,幫助你度過難關……呃,讓你的日子更加難過我很抱歉。”

“他和天道交易各取所需,他完成任務肉身已死,天道救下了他腹中胎兒,現已蘊養足月,你要不要?”

“你看看這個寶寶,跟你長得很像。”青年完全是閉着眼睛胡說,因為小寶寶長得跟林松玉本身的樣子更像。

謝琢懷裡猛地被塞進一個襁褓,他猝不及防,不得不扔掉了拐杖,兩手去抱住。

小寶寶睡得很熟,鼻子嘴巴都小小的,像剛被人從保溫箱裡抱出來,瘦小得仿佛能從謝琢的指縫裡溜走。

他一定是找湯玉找瘋了,什麼騙局都敢上當,腦子不清楚得都看不清人臉了……不對,他的腦子明明是清醒的。

謝琢定定看着青年,發現他的臉就像警方給嫌疑人打的馬賽克,始終看不清。

“你說湯玉去别的世界了?”

“對,他以後不會再回來了。”青年道,這是和林松玉交易之初就約定好的,他就沒見過那麼愛面子的大少爺,絕不肯讓任何人知道他給人當過保姆,任務完成要說“死了”,臉要換一張,手要換,聲音也要換,不肯以本身容貌去伺候别人。林松玉落海是意外,也順勢結束了這場“照顧”,換取他原身從昏迷狀态醒來。

謝琢抱着襁褓的五指收攏了下,他想到很多種湯玉出現的理由,唯獨想不到是超越了科學的範疇。

交易?照顧他?他何德何能?這就是湯玉起初捏着鼻子伺候他的緣故嗎?

謝琢竟然有種“理應如此”的自嘲,他孑然一身,湯玉像一輪太陽照進來,讓他有了虛幻的影子,天總會黑的,沒有誰形影不離。

“他離開的時候,痛苦嗎?”

“不痛苦。”

“他知道有這個孩子嗎?”

“知道。”

“他是在……”他是在另外一個世界生下孩子,決定不要這個附加任務獎勵嗎?兩個世界是不是有時間流速差?生孩子痛不痛?湯玉有沒有抱過孩子?……

謝琢有好多問題要問。

青年突然慌慌張張跳腳,好像受到了某種警告:“你不能再問了,我走了!”

“他在那邊過得好嗎?”謝琢從千萬個問題裡,擠出一句攥住那人問。

“好得很!”

青年的影子驟然消失,仿佛一場幻覺,唯有懷中沉甸甸的襁褓,和支不住的左腿,提示他生活的真實與痛苦。

謝琢看了看孩子,以一種狼狽而扭曲的姿勢緩緩坐在沙灘上,掏出手機,下單了跑腿功能——他沒有辦法獨自将孩子從沙灘上帶回去。

他閉了閉眼,低頭看向小寶寶,試圖從他眉眼裡尋找湯玉的影子。

下巴尖尖的,睫毛長長的,像湯玉,其他的,找不出來了。

啪啪啪砰砰砰。

遠處的村落突然傳來鞭炮聲,一聲兩聲炸開,此起彼伏連成一片。

懷裡的嬰兒受到驚吓,嗚嗚哼了兩聲。

謝琢連忙将耳朵邊的襁褓捂緊一點,轉身背朝着鞭炮聲源坐着。

原來今天是元宵節。

他呆坐了半小時,兩個跑腿才找對地方,對眼前的景象感到迷惑——一個殘疾父親帶着剛出生的孩子,衣服髒亂,拐杖胡亂扔在地上。

“别誤會。”謝琢艱難地笑了笑,“我和我老婆帶孩子來看海,但是他有急事先走了。”

跑腿恰好是一男一女,女士說可以幫忙抱孩子,看出謝琢的猶豫,道:“我有兩個孩子,我會抱。”

謝琢遂把孩子交給她。

另一名跑腿幫着謝琢站起來,他的左腿在海上凍麻木了,他以為自己不會在乎時,湯玉留下了一個孩子。

他必須能站起來,他不能在回去的路上摔倒,他還有孩子要照顧。

……

謝琢以标準而挺拔的姿勢站立着,口袋裡的鬧鐘振動,提示呼呼的杯子消毒完畢,可以去收起來了。

他轉身,垂眸看見了陽台角落的松樹。

那是在某一天,湯玉忽然從外面帶回,抱着帶土的小盆栽,别别扭扭地問他“你願意養一顆小松樹嗎?”

他當然願意。

明天就要回老家,謝琢去了拿了一卷保溫棉過來,蹲下來細細地包紮主幹,又施了一些熱性肥料。

希望明年它能發芽。

翌日,謝琢發覺自己額頭有些發熱,忙服用了一包感冒藥,在湯呼呼撲過來時,捂上了口罩。

湯呼呼:“爸爸也感冒了?”

謝琢:“一點點。”

湯呼呼雙眼盛着關心:“一點點就是很多噢。”

“很快就會好,不影響爸爸帶你坐飛機。”謝琢下床,從定時的電飯煲取出蒸包子和雞蛋。

“爸爸,呼呼打個電話噢。”小崽子先斬後奏地說。

謝琢:“呼呼給誰打電話?”

湯呼呼:“叔叔!”

不行,被拉黑了。謝琢忙走過來要阻止他,一低頭卻看見已經在申請視頻界面。

又不拉黑了?

但沒人接。

林松玉昨晚睡不着,今早被電話吵醒,直到打第二遍他才伸手去拿手機。

“喂。”

“阿玉,今年我過生日你可一定要來啊,我辦一個在山頂的生日派對怎麼樣?”

許右湘喜氣洋洋地說。

林松玉:“不想吹風,不去。”

許右湘:“這也不光是我生日啊,還是劫後餘生紀念日。”

林松玉:“紀念你翻船?你目前最要緊的是少開派對多讀書。”

許右湘:“紀念你從植物人狀态蘇醒!我剛從海裡被撈起來,以為倒黴透了,結果你就醒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林松玉剛想答應,手機湊近一看,發現上一通微信來電不是許右湘打的,而是湯呼呼打的。

别問他為什麼知道不是謝琢,鬼都知道。

林松玉頓了一下,沒有立即答應,道:“先祝你生日快樂,時間我再看看,先挂了,我媽找我。”

他挂了這邊,轉而給湯呼呼打過去。

“呼呼有什麼事情嗎?”

“叔叔,我爸爸生病了。”湯呼呼憂心地說,“叔叔可不可以——”

小崽子話還沒說完,聲音突然遠了,接着一道男低音湊近了話筒。

“沒事,打擾了。”

林松玉:?

沒病就沒病。

有病,故意讓人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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