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下/身的衣物都被海水浸濕,不得不返回房間更換,臨走時遂晚彎身撿拾沙灘上被海浪沖刷上來的貝殼,樸素的乳白色貝類翕張着,縫隙間夾着一隻小螃蟹。
遂晚把小螃蟹解救出來,托在手心,青色小螃蟹抖動腿腳,緩緩爬行。盛堂兩手護在她手掌之外,保護小螃蟹不掉下去,她的眼神清澈生動,和陽光下有靈萬物一樣,錯過了是一種輕渎。
兩人換了旅館準備的簡素卻舒适的換洗衣衫,男女款式相同,盛堂慵懶躺在沙發上,枕遂晚膝頭看今日報紙。煙灰缸裡暫時養着他們從沙灘上撿回來的小螃蟹,小生物好動,依光滑玻璃壁面不懈攀爬,卻總是溜回原處。
黃昏他們迫不及待奔向沙灘追逐日落,踩一長一短從未分開過的影子,目送屬于他們的一日落幕,落進海潮,沉入星夜,而銘記歡樂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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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節,盛堂和遂晚在實驗室悶頭做了一整日實驗,他們心照不宣,白日勤勉工作,盡力把私下膩在一處流逝的時光補回來。
李徊已經回去,雨季他的風濕病猖獗,久坐膝關節疼痛,叮囑盛堂要按時完成研究進度。
獨屬于學術的時光幹淨純粹,盛堂同樣醉心其中,轉眼腕表上的時針已過了八點鐘,他告訴遂晚今天可以收工了。
關掉電燈拉開門,淅淅瀝瀝的夜雨聲鋪陳一地清響,遂晚順手拿起倚靠在門邊的油紙傘,盛堂見狀一笑,說這把傘他好像在哪見過。
随口一句勾起遂晚的回憶,有關這把傘的記憶停留在去年孤寂的梅雨天,雨霁仍寥落。那時她偷偷仰慕他,他不認識她,她一番心思僅靠一把傘、怯怯又無力地渴望推向他身邊,可想而知不被問津,最後退回到她手中。
卻原來,他其實記得嗎?
她沒有刨根究底繼續追問這個話題,往昔如煙雲,苦惱的猜度、酸澀的忐忑不該留到下一場雨裡。重要的是,他們現如今彼此确定了心意。
這就夠了,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遂晚撐開傘,高舉過他頭頂,準備迎接雨幕,傘柄被他駕輕就熟地替手,她的身高,讓他很輕易持傘庇護。
雨珠噼噼啪啪打在油紙傘面上,沿傘骨滴落,地面坑窪處積蓄的雨水泊着昏黃燈光。汽車停在梧桐樹下,盛堂先拉開副駕一側的車門,撐着傘,等遂晚坐進去。他于是合傘坐進駕駛位,濕淋淋淌着水的油紙傘扔腳下,夜雨此間卻忽然下大了,玻璃擋闆被雨流肆意分割,數片青綠落葉貼覆在車窗前。
門窗緊閉,車内一隅在隔窗傳來的悶鈍雨聲中更加甯谧,校園寂寥無人,停車的地方又被前面一幢學院樓掩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