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
“話說你晚上跟誰約會呀,哪個同事?”
“我同學。”
“哦,那挺好的。不像我,同學都在香港,就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裡,孤單的很呀。”
被Kris插科打诨一小陣兒,鐘渺的心情也好轉了。巧克力是能量之源,上午他高效率地完成了工作。
請Kris吃完午飯,剛回到辦公室,天空就開始下起雨來。
等鐘渺忙完所有事,轉頭望望窗外,雨還在下,玻璃窗上無數顆雨滴無聲地蔓延。
拿起手機看一眼時間,已經五點多了。鐘渺盤算着這樣的下雨天出租車肯定要堵在半路上,坐地鐵反而會快一點。但他到地鐵口需要走一小段路,稍微淋一下雨應該不算太狼狽。
這時候手機鈴聲響起,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号碼。
接起來确是何其。
“是我,這是我新辦的号碼。今天下雨了,司機會在你們辦公樓地下一層停車場等你。你出了電梯給我打電話。”
“你也要來嗎?停車場人太多了。”
“放心吧,是我家的司機,我倒是想去接你又怕給你惹麻煩。他現在快到了,等你下班。”
“好的。”
通話結束,鐘渺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等疲憊的大腦舒緩過來便收拾辦公桌下班。
來到車庫,給何其發了消息,果然一出電梯口就看見何其說的那輛邁巴赫正打着雙閃。
鐘渺低了低頭,上車。司機笑盈盈地回頭,沖他打着招呼。
“張叔,好久不見。”
這是何其家一位老員工,負責别墅的管理和司機工作。初中時候,何其上下學都是張叔接送的。後來認識鐘渺,沒多久便和鐘渺一起放學回家了。鐘渺經常去何其家玩,自然也認識張叔。曾經的張叔還隻是三十多歲的中年人,現在雙鬓竟然已有幾根白發。
“小其跟我說一定要停在電梯附近,怕你找不到,所以我早早就來了。其實他多慮啦,你一出來,我就認出來啦。在一堆人中,您這樣的才貌太顯眼,想認不出也難啊。”
鐘渺笑着搖頭,少了幾分拘謹:“張叔,您就别開我玩笑啦。”
“我說的是真的,小其跟你從小就優秀。你看吧,現在你倆才剛畢業,一個是鋼琴家一個是金融家。我那不成器的兒子要是有你們一半優秀就好啦。”
“張叔,我隻是個小小職員,不是金融家啦。”鐘渺扶額。
張叔爽朗一笑:“哈哈,反正小其跟我說你上班的地方一般人來不了,總之就是年少有為了。”
車子在車流中慢慢走走停停,堵了十分鐘左右終于暢快地到達目的地。
服務員在門口恭敬地等着,鐘渺下車後,便由他帶到二樓一個包廂。
推開門,鐘渺走進去,服務生便将門合上退出去。
這裡是鐘渺去過的最雅緻漂亮的會所包間。
滿屋的星空燈垂墜着,好像夜空裡的繁星點點。長餐桌上錯落有緻地擺滿了粉白玫瑰,黑色琉璃台在玫瑰繁星的倒影中擺放兩副餐具。
繁星的盡頭是一個碩大瑩白的月亮,月亮腳下擺放着一台鋼琴。
何其身着白襯衫黑西褲,在鐘渺進門之前還在“月光裡”彈奏鋼琴。
他把鐘渺引到餐桌旁坐好,自己坐在對面。
侍應生開始上菜。
菜上齊,紅酒在冰塊裡醒着,門再次被關上。
鐘渺看了看旁邊的酒杯,擔憂地蹙了蹙眉頭。
“放心吧,我已經沒有酒瘾了。因為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好。”鐘渺笑了下:“但還是少喝點。”
“就這一杯。”何其舉起酒杯:“祝我們順利畢業開啟人生新階段。”
“也祝你音樂會圓滿成功。”
兩人一邊吃一邊叙舊。何其問鐘渺工作這麼忙碌還有沒有考研的打算。
鐘渺苦笑道:“真的沒有時間看書,每天下班就很晚了。有時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那如果你覺得沒有必要,就不要考了。”
鐘渺點點頭:“還是要去,就周末有空的時候多學習會兒,大不了考試時候裸考。考不上就算了。”
“那就預祝你成功。”
再次碰杯,鐘渺打量着對方的酒杯還剩下多半。
“那你以後國内國外都要兩地跑了?”
“是的。我盡量縮減了工作量,國外的幾個娛樂性節目和采訪都推了。但盡管這樣,我一年也隻能休假一個月。所以我希望,當我約你吃飯的時候,你能來。”
鐘渺抿抿唇放下刀叉:“何其,其實我知道一定也有很多人仰慕你。也許你可以試試,你的生活還能容納其他人。”
“我試過。”
何其望着眼前的人:“但是我沒有任何感覺。我說過我會等你,到了這一步了,渺渺,我不想放棄,也請你不要放棄我行嗎?”
鐘渺沉默。他們每個人都有不想放手的事,正如他自己不想放棄趙晨陽一樣,一旦認定,别人怎麼說都是徒勞。
不回答等同默認。兩人繼續切着牛排,何其胃口比以前好,人看着也比以前強健。他曾經給鐘渺發過他在戶外跑步和爬山的照片。長期鍛煉讓他氣色好了很多。
反倒是鐘渺胃口不佳,吃了一點點就飽了。
何其看到他放下刀叉便問是否不合胃口。
鐘渺連忙搖頭:“我不太餓。大概中午跟同事吃太多了。”
“那我們等一下再吃,我先彈曲子給你聽。”
何其繞過餐桌,牽着鐘渺來到鋼琴旁坐好。
“這首曲是我最近一段時間創作的,希望你喜歡。”何其按下琴鍵,音樂如小溪潺潺,流過何其的手指,漫過鐘渺的小腿,沒過玫瑰花叢,在偌大的空間裡盤旋,上升,纏繞,留下清脆的回響。
鐘渺看着他,那優雅從容的坐姿,微微卷曲的長發,俊美清冷的側臉都在銀白的光暈裡美成一幅畫。恍若間,他又回到了少年時候,他也是這樣近距離地坐在他身邊看他彈奏着一首又一首樂曲,他在旁邊一邊聽一邊畫畫,畫他的側臉,畫過一張又一張,這張臉就如烙印般牢牢印在了心上。
一曲結束。鐘渺依舊呆呆着望着何其。
何其也轉頭望着他,兩人就這樣沉默地望着彼此。
等鐘渺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被擁在懷裡。
“喜歡嗎?”
他聽到何其的聲音,透過胸腔的振動穿透耳膜,無比清晰而堅定。
“它的名字叫擁抱。”
鐘渺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從音樂的催眠中恢複理智。
一,二,三,四,五。
他直起身,空曠的聲音有些不穩。
“對不起。”
他起身,走到月球燈下,擡手隔空撫摸了一下冰涼的燈壁。
“有人說,我就像這月亮,遙遠,冷清,又孤寂。”
何其蹙了蹙眉,:“為什麼這麼說?”
“我覺得他說的對。我曾經也是朝陽,慢慢失去了所有的光和熱,活在黑暗裡,變成了一個沒有理想和勇氣的人。”
“對不起,當時的我不知道。”何其在他身後安撫地摸摸他的頭發:“或許我知道你在傷心難過,可是我聯系不上你。是我媽讓你跟我分手的,對不起。”
“其實,我一點都不怪你媽媽。”鐘渺低下頭,淚水濡濕了臉龐:“她來找我,說我們還小,還都是男孩子怕會影響我們各自的前程。她還說,說我們那不是感情,過一年就,就會全部忘記。我那個時候懦弱又自卑,隻想着逃避,隻想着快點忘記這裡的一切,所以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我能那麼快轉學成功,也是你媽媽暗中幫了忙。我一點都不怪她,如果我沒有走,結果就會好嗎?我受不了同學的議論和眼光,不管是八卦或者是同情,那時候的我太敏感,我無法繼續在原來的環境生活。何其,你知道嗎,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自私地隻想着自己好過,而把你的感受放在了最後。”
聽到這裡,何其胸口一陣陣悶痛,他從背後緊緊擁住鐘渺:“不要這樣說自己。你那時還小,能夠好好生活已經很了不起了。我隻怪自己無能沒能早點去找你。”
鐘渺搖搖頭:“不,即便你來了,又能怎樣呢。我看到你就像看到過去,看到那個懦弱自私的自己。你是我愛的人,可是你帶着我不堪忍受的回憶。而且,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太陽了,我變成了一個苟活的月亮,打算就那樣暗淡地過一輩子。是趙晨陽發現了我,把我從烏雲中解脫開來,我的生活漸漸有了亮光。他是那家人的孩子,可他一點沒有怪我,我甚至覺得壓在我身上的愧疚自卑也沒有了。他是我的太陽,我依戀他給予我的溫暖,跟他在一起,我感到自由,輕松,快樂。所以,何其,我無法像從前那樣愛你。”
“我不介意,”何其迅速的回答:“我隻要你在我身邊,我愛你,沒有你,我沒辦法好好生活。你看你會愛上别人,也會再愛上我,我隻要比他做得更好,讓我來做你的太陽,我也可以,我可以的。”
淚水滑落時,鐘渺的聲音哽咽:“可是,我現在隻想要那個太陽,我好想他。”
胸腔的疼痛轟然炸開,何其顫抖着手按住鐘渺的肩膀。他一個字也說不上來,隻有無聲的安慰着懷裡傷心流淚的人。有那麼一刻,他有些後悔,後悔不該插入他們的生活,導緻他們倆分開。
“都會過去的。”
最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說:“:都會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