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何其北京的音樂會如期舉行。

鐘渺沒有去，把門票塞進了抽屜裡沒有拿出來過。何其很忙，電話問過一次，鐘渺明确表示不會去，他就沒再打來過。倒是何其的經紀團隊松了口氣，要不是看何其一臉失落，恨不得當場歡呼鼓舞起來。

如果這個人真去了，又得掀起一陣腥風血雨，現在他們還沒在國内站穩腳跟，一不小心就得翻船。

音樂會舉辦的那天下午，鐘渺去了書店。

學習到九點，一直到書店關門，他才慢慢往家走。

不坐地鐵，走路繞過一個公園，半小時就能到小區。

晚風擦着衣角，吹散夏日的高溫。蟬隐秘在樹叢裡，一聲接一聲，此起彼伏。路燈如哨兵伫立在兩旁，把一個個樹冠照得油綠剔透。深邃的夜空中，點點星子熠熠生輝。

鐘渺心情很輕松，放慢腳步享受夏夜的甯靜。

腦子裡被禁锢的雜念從他運轉慢下來的腦子裡一股腦兒湧出來。何其的音樂會快結束了，一定很圓滿。趙晨陽依舊沒有聯系他，他要不要主動問候一下。明天可以睡個懶覺，再學習一個下午，争取下星期把借的書看完。國慶假期是不是該回去看看媽媽。

等他回到家時，何其正在謝幕。

這一場他依舊穩定發揮，觀衆如雷般的掌聲是對他最好的肯定。他用最好的狀态完成了這次音樂會，簡短的緻辭後，他虔誠地對着四面的觀衆深深鞠躬。

當晚，新聞頭條文章刊登了他演奏和鞠躬的照片，文章也滿是溢梅之詞，稱他不愧是當代最有天賦的鋼琴家，每一次踏闆都恰到好處，每一次觸鍵都精準完美，每一個樂句都有情感層次。鋼琴小王子又有了新的稱号：琴鍵上的詩人。

趙晨陽正在跟梁靜怡吃飯。

昨天是她的生日，梁靜怡邀請他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吃飯慶祝生日，趙晨陽覺得不是很方便，再加上自己也要陪客戶一起吃飯便推到今天。

這次梁靜怡咬了咬牙選了一家很貴的西餐廳，據她的話講就是追人也要有追人的态度。小年輕約會都是在西餐廳，浪漫有格調，極易促成感情升溫。

趙晨陽一邊切着牛排一邊糾正了她的說法。

“這不是約會，這是為你慶生。”

梁靜怡刷着手機輕哼一聲：“這有區别嗎？”

“當然有，朋友間吃個飯不叫date。别趁機占我便宜啊。”

梁靜怡頭也不擡：“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趙晨陽“嘶”地一聲，搖了搖頭：“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别裝了，還斯文。”梁靜怡把手機遞給他：“喏，你情敵在北京開音樂會呢。”

趙晨陽看也不看：“知道。新聞說天天推送。”

“你就不想知道你前男友去沒去？”

看着對方八卦的大眼睛，趙晨陽放下刀叉面不改色地喝了口水：“不想。拿走，别給我看。”

梁靜怡收回手機，繼續在網上沖浪：“現在七點多，還沒有記者拍到照片，可能沒去。”

“你這麼八卦，不去當記者屈才。”

“就是就是，”梁靜怡放下手機：“你對前男友漠不關心的态度讓我覺得我好像又有機會了。”

“其實，我們公司有不少青年才俊。我介紹個給你吧？”

“那也行，記得選個最帥的。”

趙晨陽直歎氣：“你記住相親的時候，能不說話就不要張口。”

……

牛排吃完，梁靜怡還在用小勺子挖着蛋糕。

趙晨陽象征性地吃了一口，就沒再動餐具了。

“你沒怎麼吃，沒有胃口嗎？這蛋糕可是你買的哎。”

梁靜怡眨着眼睛一臉單純。

趙晨陽勉強擡起一個笑容：“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胃口這麼大，吃了飯還能吃得下蛋糕啊。”

“那你牛排不是還有一半沒吃完嘛？怎麼了，有心事，堵得慌，吃不下？”

“對對對，吃不下，就你能吃得下，吃了整整倆小時，也不看看幾點了。”

梁靜怡清清嗓子，抹了抹嘴上的奶油，氣定神閑拿起手機，裝模作樣地瞪大了眼睛：“哇，竟然九點了。”

“是呀，趕緊吃完走吧。”

梁靜怡白他一眼：“行了行了别催了，我看看手機。”

她忽然瞪大眼睛。

趙晨陽看她神色，面色瞬間嚴肅起來：“怎麼了？”

“有人拍到你前男友了。”說着把手機遞到他眼前。

趙晨陽轉過頭：“拿開，拍到就拍到了，大驚小怪什麼。”

“不看看嗎？哇，話說你前男友長得是真帥。”

趙晨陽胸口微微起伏着，直接站起身：“太晚了該回去了，我去結賬。”

梁靜怡知道自己玩笑開大了，連忙叫住他：“沒有啦，他沒有去。你看一眼内容好不好？”

趙晨陽瞟了一眼頁面：“不關我的事。你快點吃，我去結賬。”

“哎，是我請你吃，你結什麼賬？”

但趙晨陽頭也不回地去前台了。

梁靜怡快速地往嘴裡扒拉着蛋糕，又把剩下的蛋糕打包起來。出了門，看到趙晨陽在角落抽煙。

那背影挺寥落的。

梁靜怡走上前，為自己不合時宜的玩笑道歉。

趙晨陽神色平靜，淡淡地吐出口煙：“不用道歉。我沒有生氣，我隻是不想你們任何人再提他了。”

“不再提就能忘記嗎？”

趙晨陽擡頭望望天邊的弦月：“忘不了，月亮在，他就一直在。”

梁靜怡訝異地順着他的目光望向天邊：“我不懂 ，跟月亮有什麼關系？”

因為他是我的月亮。

但是被他弄丢了。

撚滅煙蒂，趙晨陽捏捏眉心：“别問了，都過去了，回去吧。”

兩人上了車，梁靜怡還是忍不住吐槽：“你說你個大男人，就不能痛快點兒，離不了人家就去找他呗，跟這忘不了月亮記不起星星的，娘們兒唧唧的有什麼用。”

趙晨陽發動車子，從副駕駛摸過來一個盒子，扔向後座的梁靜怡：“閉嘴吧你。再多說一句，這個禮物我就收回來。”

梁靜怡無限欣喜地接過包裹，抿緊嘴巴道：“好好，我錯了，我閉嘴，閉嘴了，哇…”

拆開是一副蘋果新版耳機。

“謝謝，謝謝啊。我太喜歡了。正好我那副二十塊的耳機被我扯壞了。哎呀，你真好。”

“知道就好。”

“你對我這麼好，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損你玩兒了，真的。但是，我再多說最後一句呀，你要是真放不下，就再去找他試試呗，雖然說他那個什麼，背叛過你，但是年輕人嘛難免會犯錯，給他個改正的機會呗。”

趙晨陽把着方向盤，不說話。梁靜怡看不到他的臉色，覺得自己可能又說錯話了。剛要挽回，就聽到趙晨陽說：“我給他機會，可他未必給我機會。他愛的人可能不是我。”

梁靜怡撓撓腦門：“我一個外人确實也不知道你們這三角戀到底誰愛誰哈，但據我分析，你前男友都沒去看你情敵的音樂會，你細琢磨，今天是周六吧，不用上班，明天也不用上班，人家直接去圖書館都沒去音樂會，說明什麼，說明他倆還沒戲。所以你現在這麼早就退出，我要是你情敵，做夢也得笑醒。”

“他去了圖書館？”

“是啊，剛剛我讓你看你不看，有人在圖書館拍到他了。”

趙晨陽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繼續沉默地開着車。

梁靜怡不再說話了，專心試着自己的新耳機。

送完梁靜怡，趙晨陽開着車回到家裡。猶豫片刻，拿起手機上網。

那個新聞還在。鐘渺穿着淡藍色襯衫坐在圖書館裡正在查閱書籍，面前放着一個筆記本電腦，還有一瓶喝了大半的礦泉水。他低着頭，十分專注地看着書頁，頭發不像上班時那麼正式，略長的劉海兒垂下來，剛好擋在眼睫處。白皙的側臉依舊是從前沉靜淡然的模樣，像那雲霧裡清伶的月光。

這張照片竟讓趙晨陽恍惚起來，一時分不清到底是現在剛拍的的，還是以前的老照片。照片裡的鐘渺完全還是大學裡的模樣。

他不禁點燃一根煙緩解一下心中一股沖動。将照片點了保存，他才向下滑動慢慢看起内容。

鐘渺在圖書館看書看了很久，一直到晚上才走。拍攝者說他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而且他看書的時候十分專注，都沒有發現他這個偷拍者。

看完這條，趙晨陽站起身，再次來到陽台看着天邊。

拿起手機剛想要撥通對方的電話，又怕自己會錯意。畢竟何其剛回國發展，同性绯聞在國内還是禁忌的。也許是為了避嫌，故意放出這樣的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