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渺是與另一位年輕人合租的。對方三十多歲,也在附近上班,住的主卧,鐘渺租的次卧。兩室一廳一廚一衛,總共六十多平。
原本鐘渺想找的一室一廳的房子在這個地段實在太少了,沒辦法才勉強租到了這裡。兩個卧室在客廳的左右兩邊,對方做采購經常出差,兩人幾乎很少碰面。鐘渺住在這裡兩個多月,隻遇到過對方三四次。所以住在這裡,跟住一室一廳也沒有什麼區别。
何其跟着鐘渺進了房間,屋内有暖氣挺暖和。家具地闆有些陳舊,但很幹淨整潔。
那位大哥的房門關着,不知道有沒有人。
鐘渺和何其脫了羽絨服挂好,鐘渺去燒水,何其便靠在沙發上休息。
他确實有點累,暖氣一烘,就有些打瞌睡。
本來,鐘渺想讓他休息一下就讓他助理來接,看何其困得很,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你去洗澡吧。今晚我睡沙發,你到我房間休息。”
鐘渺遞給他一塊幹淨的嶄新的毛巾和一套睡衣:“我告訴你哪些用品是我的,你别用我鄰居的。”
何其站起身接過來,皺眉問道:“你的合租室友男的女的?多大了?”
鐘渺有些不悅地看他一眼,轉身就走:“男的,三十歲左右。”
“哦,”何其望了望那間關閉的卧室,緊跟着鐘渺進了浴室:“你别生氣,我不是懷疑什麼,我隻是擔心你,我知道你不喜歡跟人住一起,高中的時候,甯願每天花一個小時坐公交也不想住校。而且我也怕對方來路不好,你一個人住着太不安全,不如住我家……”
何其還沒說完,鐘渺突然轉過身,壓着怒火道:“何其,我究竟要說多少次?你聽不明白嗎?我怎麼樣都與你無關,我們早就結束了,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即便我跟一個小混混合租,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幹預我的生活不要打擾我,行不行?”
越說,他的聲音不自覺大起來。何其顯然被他的語氣傷到了,看他的眼神又驚訝又委屈。
鐘渺自覺剛才話說的太重,心裡有些愧疚,但又覺得這些話不得不講,他怕何其糾纏不休,好不容易平靜的生活再起波瀾。
他快走走出浴室,從衣櫃拿出一個薄毯和一個備用枕頭。這個枕頭沒用過,鐘渺給它換好枕頭套放在床上。然後抱起薄毯和自己的枕頭去沙發上休息。
沙發不夠大,他有些伸不開腿。他曲起腿躺好,拿手機回複今天的工作消息。
也許是連着幾天加班,睡眠不足,回複完消息,他就開始打哈欠,手機上的新聞看到一半就睡着了。
天光從窗簾的縫隙中探進來,遠處汽車的鳴笛聲叫醒沉睡的大地。鐘渺睜開眼睛的時候以為時間還早。他閉上眼想再睡一會兒,忽然想起自己應該睡在客廳,立馬扭頭看向旁邊。
何其在床的另一邊睡着,他們倆一個蓋着毯子一個蓋着被子,兩人都穿着昨晚的睡衣。
明顯是何其把他挪到這裡,而他睡得太死,竟然毫無察覺。
鐘渺捏捏眉心,輕手輕腳下床去衛生間。
昨晚沒來得及洗澡,鐘渺快速洗了下,頓覺身體清爽了不少。
偷偷進卧室準備拿衣服,打開衣櫃的時候,老舊的櫃門還是發出了輕微的“吱呀”聲。
何其睜開眼,他實在是很困,昨晚躺在鐘渺身邊,盡管很疲憊,但時差原因他沒辦法入睡。他輕輕依偎在鐘渺身邊,親親他的額頭,摸摸他的胳膊,偷偷用手機拍了他倆的合影,他覺得他恨不得立馬結束美國的學業和工作好回到鐘渺身邊。
鐘渺穿着睡衣,随手拿了毛衣褲子,對何其說:“你再睡會兒吧,我先去樓下買早餐。”
“嗯。”
何其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繼續睡起來。
鐘渺去衛生間換好衣服出門買早點。
想到何其的用餐習慣,又在小區門口買了面包,牛奶和水果。
回來的時候,何其還在睡。
鐘渺便開始打掃客廳和衛生間。換下的衣服也塞進了洗衣機。
何其定的鬧鈴響了起來,他才慢悠悠起來洗漱。
已經快十一點了,鐘渺看着那堆早餐歎氣。
何其坐在餐桌旁,鐘渺遞給他一杯水。
“快中午了,不然去樓下吃午餐吧。”
何其看着桌上那些包子油條燒賣,心裡十分熨貼:“我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吃這些就行。”
“那我給你熱一下”。
兩人坐在小小的餐桌旁吃飯,何其胃口不錯,吃完了一片面包,一大碗紅豆小圓子。
他素來喜歡甜食。
“今天辛苦你買早餐了,以後換我買。”
鐘渺不搭話,默默收拾餐桌。
“你幾點的飛機。”
“下午五點。”
“吃完早點走吧,讓你助理來接你。”
何其伸手拽住他的袖子:“這就趕我走?”
鐘渺一臉淡漠:“我之前告訴過你很多次,我們不要見面了。”
何其想了想,雙手握着鐘渺的雙肩,懇切道:“你還在生我氣嗎?我上次喝醉了,被嫉妒沖昏了頭,我錯了,我要做什麼你才肯原諒我?”
鐘渺甩開他的手:“我已經原諒你了,但是我們緣分盡了,不要見面了。”
“可是你已經分手了,為什麼不能給我們一次機會?你心裡有我,渺渺,”何其雙手捧住他的臉,直視着他的眼睛:“你不要躲避你的感情,你看看我,你真的完全對我沒感覺了嗎?”
鐘渺看着他,想反駁,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何其倏然低頭吻住他,紅豆沙的甜味沖進口腔,鐘渺眼神晃了一下,将其躲開。
“沒感覺了嗎?”
何其追着他問。
鐘渺扭頭,愠怒道:“對,沒感覺。”
何其将他的手捂在他自己胸口,怦怦怦的心跳在兩人手底心鮮活有力地脈動。
“為什麼要騙自己呢?”
鐘渺放下手,轉身靠在陽台上,看着沐浴着陽光裡的那一盆多肉。
“因為我向他允諾,兩年後如果我忘了你,如果我們還有緣,如果他還願意接納我,我們還要重新在一起。”
猶如五雷轟頂,何其難以置信地問:“你說什麼?”
鐘渺摸摸花盆,像撫摸小嬰兒般溫柔:“當初我們沒有想太多就草率地在一起了,這一次我想要他重新選擇,無論是我還是别人,我希望最後那個人都是他慎重考慮的結果。我願意等他兩年,即使他最後的選擇不是我,那我們也算沒有遺憾了。”
望着眼前的身影,何其諷刺地笑道:“原來在你的規劃中,從來就沒有我。我的存在就是你倆的絆腳石,就連單身都不想考慮一下我,而是想着怎麼把我忘掉。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的選擇也是慎重考慮的嗎?為什麼一道選擇題,你從一開始就排除了我?”
鐘渺低下頭,給出最終的答案:“因為你太理想主義,你愛的是那個陪你彈琴為你畫畫逗你開心無憂無慮的我,而不是現在這個小心翼翼朝九晚五沉悶無趣的我。我們在一起不合适,并且現在我有了趙晨陽,我對他産生了深厚的感情。縱使我對你依然有心動,那那又怎樣呢,我們早就回不去了。”
何其啞然,失望了一次又一次,他一廂情願的追逐好像從來就是個笑話。
他轉過身,進衛生間偷偷擦了擦不争氣的眼淚,他曾經也哭過,每個喝醉酒的時刻,他抱着媽媽哭,乞求媽媽能幫幫自己。異國他鄉,他那麼艱難的度過那些難捱的日日夜夜,沒成名之前他也受盡白眼,父母靠關系和财力到處為他鋪路,他背負着壓力,背負着失戀的痛苦,隻能借酒澆愁,後期被診斷出抑郁,母親才急了,聯系上鐘渺,他似乎看到了希望,他靠着頑強地毅力戒酒,寫歌,簽約,他成功了,那人卻不要他了。他原本以為隻是因為距離和時間問題,他跟經紀公司大鬧一場,把事業重心放到國内,他馬上要回來了,可他依舊不要他。
他一次次勸解自己,他一定能志在必得。他可以耍些手段,輕易滅掉趙晨陽那個微不足道的小企業。娛樂圈那些髒手段,他也見識過,他對那些事嗤之以鼻。他不願與之為伍,他能做的就是抓住鐘渺對他的牽挂來喚醒他對自己的感情。隻有上一次,他因為嫉妒控住不住自己傷害了鐘渺,但他沒有後悔。他們真的分手了不是嗎,他該高興的。他來見他,開開心心地,可是他卻說要等那個人兩年。
他深深吸了口氣,調整好情緒。
他們剛分手肯定不能這麼快接受自己。他們畢竟在一起兩年多,就算養個寵物也有感情了。
何其對着鏡子笑了笑,他還有希望,不是嗎。等了這麼多年,再等兩年也能如何。他不相信趙晨陽能這麼專一。農村出來的窮小子能不對美色财氣動心嗎?觥籌交錯裡的莺莺燕燕也好,某些老總的富家千金也罷,或者象牙塔裡清純無辜的大學生,再或者精明能幹志氣相投的社會精英,男男女女 ,總有一款,能讓他動搖吧。
鐘渺坐在沙發旁等何其,那個小小的三角狀木質茶幾上放着一個戒指,是何其偷梁換柱那款。
何其出來後看到那枚戒指,心裡已經明白。
“什麼時候發現的?”
鐘渺輕聲道:“前不久。”
何其點點頭:“我承認這件事我做得不光彩,但是我就是不想要你戴那枚戒指。我以為你能很早就發現的。”
“原來的那個呢?”
“扔了,在我家的的後花園裡。”
鐘渺蹙了蹙眉:“你這樣做也很幼稚。”
“是的,我怕你們真的結婚了。”
鐘渺起身:“你沒有權利擅自動我的東西。還有你的這枚物歸原主,拿着它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