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子掏出手機扔過來,陳越一看,還是諾基亞。
他撇撇嘴,把手機扔回去了。
算了,也許是他多心了。鐘渺雖然長得好看可能在學校裡有一點知名度,但他是普通大學生,能有啥八卦呀,無非就是誰暗戀他表白了,或者他跟誰在一起談對象了。
陳沛豐其實沒有告訴陳越鐘渺的性取向,他也覺得大家自然相處就好。免得陳越管不住嘴到處亂說,又傳到一些碎嘴的親戚耳朵裡。
所以陳越并不清楚這些,他隻知道鐘渺似乎挺保守内向的,跟他也不肯睡上下鋪,在家的這幾天非得回他以前的房子去洗澡睡覺,白天一大早又過來。自己父母似乎也沒什麼意見。好在他們買了大房子,以後他單獨一個房間應該沒問題了。
他這邊想着,看鐘渺又出去接電話了。
好幾個電話了,看來真的有情況。
鐘渺似乎有什麼事,雖然依舊在看書,但是面前的書頁已經很久沒翻動了。
出什麼事了嗎?跟對象吵架了?
大概要被甩了,聽說大學生一畢業就分手。
陳越在心裡默默地為他掬了一把同情淚。
吃晚飯的時候還貼心地為他夾了一個雞腿。
這次他跟鐘渺睡一個房間,因為奶奶家沒有多餘的房間了。鐘渺帶來了睡衣,在衛生間換好了才出來。陳越也挺不好意思,穿着秋衣秋褲睡了。
高三的生活跟苦行僧似的,陳越習慣了十點上床十點半入睡。鐘渺在另一邊,看着自己的手機。
趙晨陽時不時給他發消息,都是一張張圖片,分享他一個人的節日。煮了水餃,洗了衣服,還說自己刮了胡子,不小心刮出了血印。
鐘渺看着他角度清奇的下巴照片不禁笑了。他回複今年的生日禮物就送他一個好一點的刮胡刀吧。
兩人聊着沒營養的話不禁已經很晚了。
趙晨陽睡了,鐘渺還躺在床上毫無睡意。
白天何其媽媽的話言猶在耳。
小鐘,我都這麼求你了。難道你真的眼睜睜看着他發着燒不吃不喝地等你嗎?
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但是看在曾經他幫助過你的份兒上,就見他一面好嗎?
……
鐘渺知道自己不能去。他已經勸過很多次,可何其沒有一點改變。一次次見面妥協猶如揚湯止沸。何其骨子裡是有股擰勁兒,就如同一首曲子他如果彈不好,他就要一直練一直練,甚至不眠不休地練習,直到完美。他現在就是何其的一首曲子,他要得到要征服,甚至不惜一切代價。鐘渺不知道該怎麼辦,何其像一根過期的刺紮在心裡,他想拔出來,對方卻偏要與他血肉相連。
第二天陳家親戚來拜年的越來越多。鐘渺也抽空給自己奶奶打了個電話。叔叔姑姑都回來了,他們讓鐘渺有空多回來看看。
所有人歡聚一堂,免不了講一些家長裡短的事兒。聽說陳沛豐買了新房子,鐘渺出了一半的錢,所有人都誇這個孩子有出息,還沒出校門都已經能掙錢了。
那兩位表姐對視一眼,笑得意味深長。
陳越皺了皺眉,這些女生到底在想什麼。不過鐘渺哪裡來這麼多錢,大學生兼職也掙不到幾十萬吧……難道說,他被富婆包養了?
等他這離譜的猜測剛一成型,就看到鐘渺又走出去接電話了。
這電話有點頻繁,富婆就管得這麼嚴嗎?
沒多久鐘渺回來了。
他來到姚馨梅邊小聲說了句。
“我得去趟北京。”
姚馨梅關切地問:“出事了嗎?”
“嗯,一點小事。我得去看看。”
“那你怎麼過去?有航班嗎?”
“我要查一下,高鐵或者飛機,馬上去買票。等下我就自己打車回去一趟,然後直接去北京。可能沒什麼事,明天就回來了。”
姚馨梅點點頭,鐘渺跟親戚們簡單打過招呼就回房間收拾行李。
出門時,姚馨梅拉着他欲言又止。
“媽,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鐘渺先打車去了自家,翻出身份證就直奔機場。
好在唯一的航班趕上了。
上了飛機,他簡短地給何媽媽發了一條短信,便疲憊地閉上眼睛。
飛機在轟鳴聲中沖上雲霄,兩個小時後在順義機場落地。
鐘渺打車去了醫院,好在假期裡路上車少,沒一會兒就到了醫院。
到了醫院大門口,何其媽媽已經在等着了。她一邊帶鐘渺穿過長長的醫院走廊, 一邊匆匆道:“他突然就暈倒了,好在送醫及時,這幾天一直感冒,發燒已經快四十度了,飯不吃,藥不吃,前些天排練也沒好好吃飯,胃潰瘍特别嚴重,你來了好好勸勸他,他這麼不愛惜自己,他在拿自己來懲罰我,我是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了……”
鐘渺一言不發, 腳步越來越快。來到病房門口,他頓了頓,深呼吸一口,輕輕打開房門。
何其還在睡,何其爸爸守在一邊,這位自小就令何其懼怕的父親,仍然是曾經不怒自威的樣子,一個眼神看過來就能讓鐘渺感到巨大的壓力。他不安的向他點點頭,輕聲道:“何叔叔。”
何父起身,沉聲道:“為難你大過年的跑一趟,謝謝你了,孩子。”
“我應該的,叔叔。”鐘渺走上前看了一眼何其清瘦的面龐,心頭一酸,不禁愧疚起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
何父擺擺手:“不怪你,都是以前我們的錯。”他捏捏眉心,疲憊地歎了口氣:“有勞你今天看顧他一下,我需要去他爺爺那兒一趟。”
鐘渺連忙道:“您去忙吧,今天明天我都在這裡。阿姨也累了,回去休息下吧。”
何父何母走後,私人病房就剩下了他們兩個。
何其還在睡,營養液一滴一滴送入他的身體裡。鐘渺看着他的面龐,睡着的何其沒有像電視裡那麼冷峻成熟,他面容沉靜,孤獨又安靜地睡着,就跟從前一樣,連呼吸都很輕。
護士拔針的時候,何其醒了。
看到鐘渺低頭用棉簽按着他的手背,何其有些恍惚,随即露出這麼久以來的第一絲笑容。
他的鐘渺回來了。
鐘渺一擡頭,就看到何其用漆黑漂亮的眼睛看着自己,好像看一束新鮮的玫瑰。
“你醒了。”
“你來了。”
兩人同時張口,同時一頓,同時笑了。
鐘渺拿着棉簽,上面沾了何其的一絲血液。他還看見手背上的幾處針眼,默默歎氣。
他把棉簽扔進垃圾桶,又倒了一杯溫水。
“喝點水吧。”
何其乖巧地點點頭,他動了動想起來,鐘渺便扶着他慢慢坐起,靠在柔軟的枕頭上。
他喝了兩口水,鐘渺又端出稀粥。
“你現在隻能喝小米粥,吃點吧。”
何其點點頭,端過小碗,慢悠悠地用湯匙吃。
他的手有些發抖,勺子似乎總拿不穩。可能是剛打完點滴不舒服,也可能是沒力氣。鐘渺蹙眉,便接過碗,用勺子喂給何其。
何其一眨不眨看着他,鐘渺假裝沒看到他的目光,專心地喂完小半碗粥。
“我剛醒來時,咬了下自己的舌頭。”
“為什麼?”
“我想驗證下這是不是夢。”何其笑了,“我總是夢到你,尤其仰躺着睡的時候。”
鐘渺收拾保溫桶的手頓了頓,半晌才道:“對不起,我應該早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