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是一場夢就好了。
等我一覺醒來,你還坐在我旁邊,刷着方程式,背着課文,在課桌底下偷偷地牽着我的手。時間還停留在兩年前的初秋,我們一起吃飯,一起上學,一起放學,未來還沒來得及展開羽翼,所有的煩惱隻是下一次的成績單而已。
何其在看見鐘渺的霎那間就生出這不切實際的幻想。
等這一秒的幻想破碎,他就如一條被棄在空氣裡的魚,張着無法呼吸的口,等待一個活命的機會或是一個死亡的結局。
何其緊緊攥着旅行箱上的拉手,走向站在原地的鐘渺,一步步,一點點,踏過四年的過往兩年的别離,委屈又怨怼地停在他面前。
“我們真是有緣呢,阿渺。”
“原本要去你們學校,想不到一下飛機就能在這裡看到你。”
何其的聲音比學生時代多了幾分男人的磁性,聲音抑揚頓錯,聽在鐘渺耳朵裡卻不知是深情還是諷刺。
鐘渺有些恍惚地看着對方,以前他想過再見到何其會是什麼樣子,也許就像陳奕迅歌裡唱得那樣,在一家街角的咖啡店,客氣地寒暄,笑着說一句好久不見。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還沒有做好準備,千帆還沒有過盡,病樹還沒能開出春天的花朵來。
趙晨陽早注意到了鐘渺蒼白的臉色,他不太懂這個舊識到底是鐘渺的朋友還是敵人,便默不作聲,隻站在鐘渺身旁,探究地打量面前的人。
這個人身形修長,相貌優越,身上的白襯衫和風衣都是最新款的大牌,連手底下的拉杆箱都是五位數的價格,雖然他的頭發有點淩亂,臉上神情也略顯疲倦,但依舊不影響其渾身散發出來的貴族氣質和儒雅風度。
現在這個人的眼風掃過來,似是也在打量自己,趙晨陽有點莫名的尴尬,不得不張口問鐘渺。
“你朋友啊?”
鐘渺沒說話,反而轉身對趙晨陽說:“你先回去吧。我晚點回宿舍。”
趙晨陽看出來鐘渺和眼前這個人有事兒,他有點不放心:“你可以嗎?自己能處理嗎?”
鐘渺點點頭。何其再看了趙晨陽一眼,就自顧自拖着行李去前台了。
而鐘渺也跟了上去。
趙晨陽心裡說不出來的别扭,失落,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去工作,把手頭的事情忙完。
在電梯裡,何其一把拉住鐘渺的手腕,面色陰沉,一言不發。
鐘渺的手被握的生疼,但他生生忍着,他願意自己的手被作為出氣口,以緩解何其将要爆發出來的憤怒。
門一關上,何其就把鐘渺壓在了牆上。他的臉逼近他,鼻尖相抵,眼睛要看到他的心底去。
“說,你倆什麼關系?”
鐘渺的鼻腔灌進熟悉的氣味,他無法掙紮也沒有力氣去辯白:“如你所見,你覺得是什麼關系就是什麼關系。”
“昨晚你們是一間房還是兩間房?”何其的聲音不穩,似乎在等最後的一線希望。
鐘渺的眼圈一下子紅了,這種問題無論他怎麼回答都是一種屈辱。
何其等不到回答,心一下子就跌倒谷底。
他頹然地放開鐘渺,一隻手按了按自己的額頭,轉身進了浴室。
等他出來,鐘渺已經把他的行李箱放好在櫃子旁邊。
“我點了外賣,等會兒你吃完午飯,先睡一會兒吧。”
何其看着他:“你不要走。”
“嗯。”鐘渺在沙發上坐下來,低頭看着手機。
是趙晨陽的短信問他有沒有事兒。他簡單回複了兩個字:沒事。
何其看了看他手裡亮着的屏幕,眼神暗了下來,轉身打開行李箱找出了換洗的衣物去洗澡。
洗完澡,外賣也到了。鐘渺把餐盒打開,何其看一眼,全是他愛吃的菜。
他的心得到了一點兒慰藉,鐘渺心裡還是在意他的。
他夾起一根蘑菇,笑了一聲:“你還記得嗎?初中的時候你吃蘑菇中毒,上吐下瀉的,還産生了幻覺,跟我說眼前有一堆彩虹雲朵糖,還非要拈起一塊讓我嘗嘗。”
憶起往事,鐘渺的表情也柔和起來:“還是你陪我在醫院打點滴,旁邊人像傻子一樣看着我,真,那時候真的很丢臉。”
“可那時候,也真的很快樂。”
鐘渺卻笑道:“都過去了。”
何其沒有回答,半晌才道:“真懷念這個味道。兩年了,我就沒有吃到過正宗的北京烤鴨。”
“國外有中餐館呀。”
“哪有咱們以前吃的正宗,雖然這個也沒有咱們大前門兒的全聚德烤鴨好吃,但比美國的中餐館好吃多了。”
鐘渺卷起一塊烤鴨遞給何其,“那你就多吃點兒。”
何其沒有接,而是像往常一樣用嘴直接就着鐘渺的手咬了一半。
鐘渺呆了呆,把剩下的一半放在他的碗裡。
吃完飯,鐘渺收拾了垃圾打包好放進垃圾桶裡。何其拉住他的手:“陪我睡一會兒吧,我好累。”
鐘渺蹙眉,“其哥,我在沙發上打會兒遊戲,你去睡吧。”
何其卻靠過來,抓着他的雙肩,額頭抵着鐘渺的發頂,把他一步步逼退到床上。
這個動作就跟以前他們親昵時一樣,一樣帶着溫柔的霸道,一樣讓人無法抗拒。
鐘渺被何其壓着想要起身掙脫他的禁锢,何其卻一翻身側躺到鐘渺旁邊,擁着他的腰,頭擱在他的肩窩裡,閉上眼睛:“乖,别動,讓我抱着睡會兒,我十幾個小時沒有睡覺了。”
鐘渺心下一軟,便不動了。
沒過一會兒,身邊的人呼吸綿長,已然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