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上的瞬間，林宥把發燙的臉埋進枕頭，滾到他剛躺過的位置，上面還殘留着他的體溫和香氣。

鐘露下午回到出租房，連軸轉了好幾天，終于敲定了新節目的選址。她把行李箱一推，順勢往木地闆一躺，四肢攤開，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林宥從陽台走進來，手裡拎着拖把，“還好我剛拖了地。”

“哦謝謝你！我快累死了。”鐘露有氣無力地哼哼，突然瞥見陽台挂着的床單，在午後的陽光下白得晃眼，“怎麼突然洗床單？你不是才換過？”

“天氣挺好的，就……突然想洗。”林宥有些不自然地走開，手指微微蜷起，轉身往廚房走，“要喝點什麼嗎？我剛煮了蜂蜜柚子水。”

鐘露從地上彈起來，光着腳啪嗒啪嗒跟過去，仔細圍着林宥轉了一圈，眉頭緊皺，“不對勁啊。”

“哪裡不對勁？”林宥笑着避開。

她伸手捏住林宥的下巴，“你這個臉色好得跟吃了十全大補丸一樣，眼睛水汪汪的，臉色紅潤得能掐出水，嘴角還一直往上翹。”鐘露啧了一聲，雙手抱胸。

“你好誇張，我炖個十全大補湯給你補補？冰箱還有半隻烏雞。”

“目光閃爍，顧左右而言他。”鐘露眯着眼靠在冰箱門，一臉我已經看透你的表情，她突然湊近壓低聲音，“老實交代，是不是睡男人了？”

林宥有些心虛摸了摸臉頰，内心嘀咕：這都能看出來？

“我跟你說，别不好意思，男人就是拿來調節内分必激素的，比什麼保健品都管用。我同事上次看中醫，老中醫就建議她找個男人調節一下。”

林宥聽得一愣一愣的。

“等等，該不會是——”鐘露還要說話，手機卻來了電話，剪輯組同事的大嗓門傳出：“露姐，預熱宣傳片剪好了，過來看看。”

“好，我現在回去，辛苦！”鐘露挂掉電話，臨走前不忘沖林宥眨眨眼，“等我回來再嚴刑逼供。”

門關上的瞬間，林宥長舒一口氣。陽台上，床單在微風裡輕輕擺動，隐約可以聞見陽光和洗衣液混合的清新氣息。

電視台裡，鐘露站在監控屏前看最新一稿的宣傳片，反複拉片核對。

她最近在忙着籌備新節目《海邊的樂隊》，這是她今年台裡交給她統籌的重點項目。因為經濟下行的大環境，品牌預算大量收縮，大熱的綜藝都不好拉贊助，更何況一個全新節目，她和團隊熬夜改了好幾稿節目方案才找到冠名商。

“露姐，線上預熱海報出問題了。”助理小王慌張地遞過來平闆。

鐘露皺眉，接過平闆一看，官方微博發布的節目宣傳主海報上，主贊助商“純釀酒液”的logo被舞台燈光遮住過半，而官微已經發布，轉發破萬，這是嚴重的失誤，但所有的預熱物料她全程審核過，這張圖明顯不是她确認的最終版，“趕緊聯系宣傳組删除。”

桌面的手機劇烈震動了起來，備注是“張制片”，鐘露深吸一口氣接聽，對方憤怒的聲音幾乎吼出屏幕，“鐘露！你知不知道純釀的營銷總監剛才直接打電話到台長那去了，他們說要撤資！整整五百萬的贊助費！你知道台長現在什麼臉色嗎？”

“張姐，這版不是我審核的那一版。”

“别解釋了！馬上到25樓行政會議室來！”電話被挂斷。

鐘露歎了口氣，把手頭的工作交給助理，帶着筆記本和資料前往會議室。

推開玻璃門，李台長陰沉着臉坐在長條辦公桌後方，旁邊是周副台長和兩個資深的制片人。

“解釋一下，這種低級的錯誤怎麼犯的？你也不是新人了，怎麼能出這種錯誤？”李台長把海報狠狠砸到桌面上。

“李台長，物料我全程審核過，最終稿肯定被人動過，我電腦有留底的。”鐘露打開筆記本。

李台長重重拍桌，“我不要聽借口！你知道純釀對我們有多重要嗎？現在人家說我們不尊重品牌，拿草台班子應付，說我們沒有專業素養，要撤資！你現在告訴我怎麼解決？”

鐘露咬緊下唇，這個節目策劃案是她和團隊嘔心瀝血寫出來的，如果撤資的話就意味着節目做不成了，她和團隊的心血全白廢了，她扶着桌面的指節發白，“我可以向謝總當面道歉。”

“道歉？”對面的周副台長冷笑一聲，“鐘導覺得道歉就能解決嗎？他已經指名道姓不會再信任我們節目組，尤其是你！”

“台長，我跟純釀酒液的副總是老同學，這樣吧，我親自過去跟他們道個歉，節目呢，我看就先交到歐陽那，你覺得怎麼樣？”周副台長轉過頭跟李台長說話。

鐘露心内暗笑一聲，圖窮匕見了，歐陽和她是同批入台裡的編導，兩人一直是競争關系，台裡之前一直傳歐陽和副台長關系匪淺，看來是真的了，她從容不迫道，“台長，請您給我三天時間，如果我不能拿出解決方案，謝總堅持撤資的話，我自己辭職。”

李台長沉吟不語，主要節目前期投入了許多，而且這檔節目也是台裡今年主打的綜藝，取消沉沒成本太大，臨時換人接手也是麻煩，“好，給你三天時間。”

晚上，出租房。

“啊，明明不是你的問題，是那個副台長搞的鬼吧！上次你就說他一直針對你。”林宥聽完鐘露的話，為她忿忿不平。

鐘露歎氣，雙手撐在桌子上，“這麼大的失誤，電視台總要找個人頂鍋。主要現在也找不到他誣陷的證據，而物料的最終審核人是我。”

“那你現在怎麼想解決方案？”

“我現在找純釀酒業的相關資料，先了解下他們的企業文化，再給出新的宣傳企劃進行彌補。”鐘露把筆記本打開，開始奮力敲擊鍵盤，她告訴自己沒時間悲傷，電視台人員變動特别頻繁，如果扛不住壓力，多的是取代她的人，她必須用自己的專業能力打赢這場危機公關戰。

“你們的贊助商是純釀酒業？我前段時間作為新媒體博主受邀參加過他們線下的精品酒展，對他們有點印象。”

“真的嗎？什麼印象。”鐘露擡起頭來。

“嗯，他們好像在主推一款夏日小甜酒，面向年輕人的，宣傳一直在強調自己對釀酒工藝的堅持和創新思維。”

“創新與傳統的結合？那說明他們更注重品牌背後形象的傳達，我剛剛看創始人的采訪也強調了這一點。”鐘露在企劃文檔寫下内容設計，“也許可以把他們的品牌精神更好地融入節目具體環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