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驕當真想不通,他不偷不搶不害人,就希望一輩子待在師父身邊,當個開心快樂的米蟲,難道天下容不下這麼個胸無大志的人嗎?
金玉驕失落的回到廚房,用手在臉上胡亂抹了抹,成功把白淨的臉塗得更髒。
“玉郎。”蘇文治忽然走進廚房。他向來秉持君子遠庖廚一說,且不論他是不是君子,但對後廚是避如蛇蠍,因此金玉驕也少了他的許多打擾。
金玉驕轉身看他,問:“叫我幹嘛?”
他整個臉和花貓似的,眼睛還紅彤彤的,蘇文治打量了幾眼,關心道:“眼睛這是怎麼了?”
金玉驕臉上挂不住,努努嘴說:“煙熏火燎的,難□□點眼淚。”
蘇文治無事不登三寶殿,金玉驕心裡一緊,追問道:“你有什麼事,别賣關子,快點說吧。”
蘇文治上前兩步,金玉驕還沒來得及後退,他的兩隻手就搭在了金玉驕的肩上,金玉驕眉頭緊鎖,厭煩的瞪着蘇文治,但蘇文治一句話就帶走了金玉驕的心緒。
“玉郎,探子有李雪照的消息了。”
一聽到李雪照,金玉驕兩眼一亮。
“他怎麼樣?!他還好嗎?”
想到夢裡那個身負重傷的李雪照,金玉驕不禁心頭一緊,蘇文治歎了口氣,金玉驕更是心焦,“你快告訴我呀!”
蘇文治略作沉吟,和金玉驕說:“你老實告訴我,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系?”
金玉驕眨眨眼,心虛的說:“就是朋友,嗯,朋友。”
但其實說來說去,他們可能連朋友都不算。
蘇文治點了點頭,道:“那這樣說的話,我就安心和你說了,他現在情況不好,昨日得到消息說他受傷了,我派出去的人想幫他,卻被他打退,今天就傳消息說,他身負重傷且一意孤行。”
金玉驕大驚失色,“那怎麼辦?不能讓他受傷,他不會死吧?!想想辦法啊!”
蘇文治也擺出一副苦惱模樣,金玉驕此刻心神大亂,夢裡李雪照的樣子重疊在他眼前,那般虛弱的李雪照,牽機蠱必然也活不成了。
金玉驕咬緊嘴唇,抓住蘇文治的胳膊,“他現在在哪?你的人找到他了嗎?能不能幫幫他?”
蘇文治蹙眉,表情嚴肅道:“我安排的人在去的路上,但我擔心,他過去殺了太多閻羅帖上的人,現在被很多人視為眼中釘,若是有人搶先我們一步,恐怕……”
“不行不行不行。”金玉驕急得原地打轉,恨不得自己當場就飛到李雪照身邊。
蘇文治安撫他,“你别着急,坐下來慢慢說。”
金玉驕怒目而視,“我怎麼慢,他現在生死未蔔,也許我們說這話,他已經出事了,你讓我怎麼安靜?!”
蘇文治循循善誘,“玉郎,我們不能看着他拿自己的命去賭啊,必要時刻,我們還是要想寫辦法,你說是不是?”
金玉驕微怔,“什麼意思?”
蘇文治在他耳邊低語,金玉驕皺眉,“你瘋了嗎?他會恨死我的!”
蘇文治搖了搖頭,與金玉驕直勾勾的對視,極其冷靜的說:“眼下并非心軟的時候,若在他恨你和他活下來,那必然是選他活着。玉郎,你是聰明人,知道如何選,對嗎?”
“可是、可是……”金玉驕喃喃,他腦袋沉沉的,什麼都想不明白。
李雪照若有閃失,牽機蠱也會受損。
那可是他費盡心機,為救師父養的蠱,而李雪照卻是個将他丢下的陌生人,他理應毫不猶豫的選牽機蠱,可為何,他心裡卻有個聲音,讓他不要着急,再想想、再想想,也許還有别的辦法……
蘇文治說:“時間不等人啊,玉郎,難道你真的等他死了,你才能狠下心來?”
金玉驕攥緊拳頭,快刀斬亂麻,“好,就按你說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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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墨汁般濃稠。
竹林深處,李雪照單膝跪地,身軀搖搖欲墜,手指無力地搭在劍柄上,那原本骨節分明、握劍穩如磐石的手,此刻卻因脫力而微微顫抖,指縫間滲出的鮮血,順着劍身緩緩滑落,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
他的丹田之内一片死寂與空虛,再無半點内力流轉。
李雪照額頭上青筋暴起,汗水順着臉頰不斷滑落,試圖凝聚起體内僅存的一絲力量。
往日裡,這些宵小之輩不過是他劍下的亡魂,殺得他們片甲不留易如反掌。然而這一次,這些人竟靠着人數,生生耗了他三天三夜。
他心中燃起一股決絕的火焰,準備做出最後的掙紮。即便玉石俱焚,他也要拉着這群仇敵一同下地獄。他緩緩擡起頭,眼底翻湧出一片赤紅……
在那混亂的瞬間,李雪照恍惚間看到一抹白色的衣角。
金玉驕踩着慌亂焦急的腳步,撲通一下跪在他身邊,緊接着,是一副扣在他手腕上的玄鐵枷鎖。
金玉驕聲音顫抖着:“你先、你先别恨我,我就是想讓你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