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梵音停住正要離開的步伐，轉頭給了他一個疑問的眼神。

宴赤空着的手攥成拳頭，在被遮擋住的衣袖裡，略帶不自然的摩挲：“新年快樂，祝你2024年身體健康，心想事成。”

他很少給人送這種沒什麼用的祝福，但此時此刻偏偏就想說這麼一句話。

就好像這是一句對他來說，極其重要的話。

沈梵音樂了，她沒想到能聽到這麼一句話。她的唇角揚起燦爛笑意，似能融化窗外幾日未融的冰雪：“謝謝。那我祝你，新年平安順遂，我們永不相見。”

……

回到基地時，基地熱鬧得像是菜市場門口火爆島城的麻辣燙小推車。

俱是人間煙火氣。

餐廳巨大的琉璃吊燈下，是熱氣騰騰的火鍋。琉璃燈水晶吊墜折射着暖黃色的燈光，牆面上隐約可見大大小小的光暈。桌面布滿火鍋食材，零零總總幾十樣，眼花缭亂，有許多沈梵音見都沒見過。

餐桌旁圍着袁滿和顔槿，正在調制醬料，聽到沈梵音開門的聲音，笑着招呼：“梵音姐，深哥在廚房切菜，要去找他？”

沈梵音覺得這句話有些奇怪，但沒多想，随口道：“我去換個衣服，一會兒再去。你們弄好了直接吃，不用等我。”

“别換了，一會兒一身火鍋味，再換不遲。”

這句話倒是有些道理。

沈梵音将外套脫下，随手搭在一旁的櫃子上，挽起松垮的毛衣衣袖，向廚房裡走去。

島城基地别墅的廚房分中廚西廚，火鍋隻需要清洗食材，沒有油煙，秦深在開放式的西廚廚房裡忙活。他背對着餐廳，面前的窗戶玻璃倒映出他垂頭認真切菜的影子。

沈梵音靠在一旁的冰箱上，抱臂悄悄打量，沒料到認真幹活的人突然擡起頭，借着玻璃上的影子，和她來了個對視。

沈梵音僵住，不自在的站直身體，走到他身邊：“小滿讓我來幫你。”

似乎是為了增加底氣，沈梵音這句話提高了音量，落入秦深耳朵的同時，也鑽進了背後不遠處袁滿的耳朵裡。

“梵音姐，你可不能睜眼說瞎話啊！”

沈梵音漲紅了耳朵，裝沒聽見，拿起台子上一盒沒拆開的菜，扔到水池中，準備清洗。

秦深放下刀，拍了拍她的手背：“淨菜，不用洗。”

“……我覺得他們洗的不幹淨，我要再洗一次。”

島城最高端超市裡小小一盒便要上百的豌豆苗要是能聽懂人話，怕是要和裝它入盒的超市員工一起抱頭痛哭了。

秦深輕笑一聲，映着窗外看不見一絲光亮的深山，猶如山中鬼魅：“随你。”

秦深将最後兩盤菜備好，端起往餐廳走，沈梵音覺得空着手不太講義氣，想要搶一盤過來，秦深側了側身子，格開了他的動作。

沈梵音似是覺得他這個動作極為礙眼，仿佛他看不起她也能端起這個盤子似的。她眯起眼睛，頗有些挑釁的意思：“咋，練肱二頭肌？”

“在這一年的最後一日，能為沈隊長服務，是我的榮幸。”

沈梵音伸出的拳頭仿佛打進了棉花裡，軟綿綿的，尋不到一個着力點，她一口氣憋在心口不上不下，聲音有些悶悶的：“行，想幹多幹點。”

袁滿和顔槿對視一眼，默契地沒有說話，等着秦深來解決。

饒是他們忙着眼前的美食，沒太關注沈梵音，此時此刻也後知後覺她心情不太妙。

沈梵音心情不好時，不會大吵大鬧，也不會躲起來一個人生悶氣。她隻會裝作一切都沒發生，神色如常，一切都如常，但你湊過去和她說話時，她卻句句夾槍帶棒，仿佛一朵渾身都長滿刺的月季。

袁滿和顔槿一向不在這種時候去觸黴頭，隻能指望着唯一可能鎮壓住她的元老級人物秦深去解除危機。

桌上的火鍋開了鍋，剛剛還平靜的湯底開始沸騰，卷起沉在鍋底的辣椒八角，浮浮沉沉。香氣逐漸彌漫開來，引得人食欲大開。沈梵音拉開一旁的椅子，和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響聲，她恍若未覺，神色尋常：“開動吧，也是2023年的最後一頓飯了。”

秦深沒落座，轉身去隔壁的酒櫃，取了醒好的紅酒和兩個酒杯。他姿态優雅閑适，寬松的毛衣露出的精緻鎖骨，在水晶燈的照耀下仿佛閃着光。

顔槿和袁滿都沒有飲酒的習慣，隻有沈梵音有小酌幾杯的習慣。秦深邊為沈梵音斟酒，邊柔聲介紹：“1961年的柏圖斯，請隊長品鑒。”

他的聲音像是深夜獨自駕車穿越荒野，車載電台dj的柔聲陪伴，亦或者謝了幕的舞台，演奏者重新登台，萬籁俱靜中，他伴着追光燈開始演奏，隻為了台下唯一的觀衆。

自始至終，他的眼中也隻有她一個聽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