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動和怒火蔓延上她的頭顱,她看着自己的腳狠狠地砸在這個自負的神明身上。
萊斯就那樣受着,一聲不吭。
“你這個罪人!”菲莉娜說,“你把她還給我!你把她還給我們!”
她的聲音嘶聲裂肺,好像要把這些年與妹妹分離的時間都在這些泣血的嘶吼裡彌補。
“我們放她離開,我們信任你,即使你是神明,你做了什麼!你的能力呢?你的傲慢呢?”菲莉娜大吼,她用自己的手杖擊打萊斯的臉。
“你居然是神明!真是侮辱!”
等到菲莉娜結束她的發洩,開始喘氣轉向悲傷和崩潰的時候,文爾利特夫人制止了她:“這是希達自己的選擇。”她說。
然後她遞給了菲莉娜一封信,那上面是熟悉的字體,還有一個小小的法陣。
所有的信息都昭示着,這是一則不可能被僞造和篡改的消息,它的的确确出自希達的本心。
“許久,文爾利特夫人詢問顫抖的女兒:“看完了嗎?”
菲莉娜難掩哭泣,她的聲音越來越悲傷、越來越委屈:“她憑什麼這麼偉大?”
“因為她是一個文爾利特。”文爾利特夫人說。她站起來,用自己的手杖敲擊地面,“好了,菲莉娜,去做吧,這是人類的反擊,是隻有這個孩子,這個兼是人類與神明的孩子才能做出的事。”
“她很聰明。”萊斯說。
文爾利特夫人點點頭:“你也很有勇氣。”
萊斯搖頭,他知道自己不配承接希達母親的誇贊。他跪在這裡,始終有愧。
文爾利特夫人走下她的座椅,她直視着這個男人。
他年輕,幾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迹,這總使文爾利特夫人難以将他視作一個擁有漫長生命的神明。
“跟我來,菲莉娜,你也一起。”
“我們開個茶會吧,就像很久以前。”文爾利特夫人說。
文爾利特夫人的動作很快,她不顧及沒有反應過來的菲莉娜和萊斯,就那樣一個人準備起了所有的東西。這一幕讓菲莉娜很容易想起很久之前,自己和希達都還是不用承擔任何事情的孩子,她們會在明亮的天空之下喝玫瑰花茶。
她們都愛那個味道。林娜傑德偶爾會到訪,她們會從林娜傑德的嘴裡得知一些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對于那位年輕将軍的愛慕。
一切都是那樣美好,無關真實、無關身份也無關權力。
“這讓我想起以前。”萊斯喝着茶,坐在椅子上開口。
“是的。”文爾利特夫人閉着眼睛,她似乎也在回憶。
桌子的正中央擺放着那封信,上面沾染着鮮血留下的指印。
“她疼嗎?”文爾利特夫人問。
萊斯放下了杯子:“我沒有見到。我醒來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隻留下了這封信,和她的眼睛。她在信上寫着要我把這些東西交給您。”
文爾利特夫人點頭:“我問你的是,她疼嗎?”
萊斯愣住,他又說:“疼。神明也具有痛感。她在經曆第一次死亡的時候不會痛,那時她的身體與她本身在逐漸斷聯,可她從神殿上回來的時候,就又一次和身體是一體的了。”
“疼痛的級别呢?”
“神明隻會在心靈上更麻木。”
文爾利特夫人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她抿了一口茶:“好吧。”
“我在議會那裡有些人選,斐林克的立場不是問題。真正牽絆他的是别的原因。”文爾利特夫人說。
“林娜傑德瘋了。”菲莉娜的目光冷漠,“她徹底投奔瘋狂,行事毫無邏輯。隻要斐林克還愛她,他就始終是搖擺的。”
文爾利特夫人搖頭:“如果斐林克隻是一個會被感情牽着走的人,他就不會坐到今天的位置。我想應當是有什麼東西,極為關鍵,讓他不得不在那裡。”
“比如權力。這種東西總是令男人瘋狂。”
萊斯聽着她們的猜想,他覺得該到自己說話了:“我曾與斐林克有過接觸。他很狡猾,同樣也很聰明和決絕。而且……”他停頓了一下,整理自己的措辭,“他有着一顆毋庸置疑的本心,這與希達很像。”
文爾利特夫人說:“我認同。斐林克是我最看好的掌權者,曾經我在議會桌上用沉默來表達我對他支持的立場,他是一個适合成為皇帝的人。一點空泛的權力,無論它多麼龐大、多麼匪夷所思,對于斐林克來說都算不上誘惑。”
“那麼,讓自己沉浸在瘋狂的漩渦之中,他想獲得什麼呢?”菲莉娜抱着肩膀,她想不通。因為事情的拼圖缺失了一塊,很重要的一塊。
——目的。
菲莉娜思考着,她讓自己的思緒順着嘴巴流出來:“如果說,斐林克選擇對立不是為了私人目的,而是有什麼不得不去的理由。隻有接近混亂的漩渦中心才能獲得的信息或者做到的事情。”
“混亂的漩渦中心在哪?”萊斯問。
“最平靜的地方。”文爾利特夫人說,“中心向來是這樣的,就如同我們會在這裡喝茶,而希達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同樣參與着這場茶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