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本來就是毀滅!她的存在帶來毀滅!”伊琳說,“你所說的犧牲隻是你的一面之詞,女王陛下。”她深吸了一口氣,“希娜,花車遊行的時候,我站在你的旁邊,看着那些朝着你、朝着我們落下的枯木,我感到真切的悲傷。我悲傷于你的處境,我悲傷于我的無力,我更悲傷于那些飛過來的不是枯木,而是手臂。希娜,我們為一切而痛苦,這麼大的痛苦能扔到哪去呢?”
希娜歌爾垂下了眼睛,她明白了伊琳的意思。伊琳在建議她走原來的那條路。
于是她最後掙紮了一下:“可她的到來帶來了轉機,伊琳。她會治好一切疾病,他們将不再痛苦。”希娜歌爾說,“我們的目标是一緻的。”
伊琳搖搖頭,她似乎對希娜歌爾感到深切的失望,她說:“我不會讓她繼續成為神明。如果一定要這樣,我會成為那個劊子手,我去面對一次死亡、我去登上神殿、我去成為精靈神。我愛他們。”她這樣說。拉法、精靈神、神明等于災難這樣的認知在她的心裡根深蒂固。就像行走在街上的每一個精靈。
他們會在病痛中聚集在王宮,向女王破口大罵,但他們已經不屑于或者說不回去将這份憤怒抛給那位神明。
因為女王會給予他們回應,但是神明不會。
神明在這裡已經死了。
即使她複活,也隻是災難的化身。
希娜歌爾在這場聲音不大的争吵中意識到了這件事。
她太集中于治愈疾病,又太集中于彌補對神明朋友的愧疚,卻忽視了這樣大的事實。
她的領土已經是一個無神之地了。
洛特蒂亞戈也一樣。
伊琳說:“精靈們可以接受希娜歌爾成為神明,也可以接受洛特蒂亞戈。這些隻有我不能接受,但無論是我還是其他的任何一個精靈,都不能夠允許那個人繼續成為神明,即使她是一位真正的、愛着這裡的神明。”
“你說得對,伊琳。沒人會接受她,她的重定義,在這片土地上是不可能的。這是一個注定失敗的儀式。”洛特蒂亞戈說。
她深吸一口氣,一個呼吸的時間,就足夠她整理起自己所有的思緒。
她仍然是女王,并且以後也是。
“謝謝你,伊琳。你典型了我。”她親吻了伊琳的額頭。
“睡覺吧。”她說。
關門的聲音響起,火光被吹滅了。
兩天并不長。日月星辰按部就班地運轉。
這短短的兩天裡,在這片國土上生存的所有精靈,都接受了健康的擁吻。斷肢殘臂離開了他們,痛苦的概念又再一次消失,就好像抛棄了他們許久的神明又心情愉悅地轉過頭來,沖着他們吐了一口氣。
于是慶典又繼續了。
街上的人更多,比希達和萊斯剛來的那天要多上一倍或者兩倍。
拉法戴着面紗,穿着寬松的白袍子,坐在花車上。女王站在車頭,俯視着腳下的精靈們,看着他們洋溢着喜悅的臉。
莎莎捧着籃子,被人群推着,一路擠到最前端。
她要去給女王獻花。
因為他們的女王是一位言出必行的神明。她在向所有精靈宣告自己成為神明的打算之後,僅僅兩天,就治愈了這片大地上的所有疾病。
她治愈了一切!
莎莎想,今天除了獻花,她還需要和女王鄭重地道歉,她要為自己在兩天前對女王的無理與不信任道歉。她甚至參與了街區裡的抗議活動。想到這裡,莎莎控制不住自己的羞恥。
“這真的是太愚蠢了!”莎莎想。自己居然把一場災害怪罪到一個精靈身上,隻因為她站在高台上,就成為了人們的活靶子,而這位活靶子在唾罵中仍然站了起來,治愈了一切。
這足夠讓她愧疚。
她随着人群推搡,終于被擠到了最前端。她一不小心撲在花車上,撞碎了手裡的花籃。她想擡頭,去說一聲抱歉或者什麼别的,可等到擡頭的一瞬間,她的話卡在了嘴裡。。
她看到了漫天花雨中,女王哭泣的臉。
女王低着頭,銀色的發絲垂下,沒有一點光彩。她半阖着眼睛,将淚水藏在陰影之下。
她的身旁,坐着一樁裹着白袍的人形枯木,看起來風一吹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