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斯一個人站在荒蕪的叢林中。
他曾經把自己的家搬進萊基曾經的峭壁,不過他實在不喜歡那裡;他又試着居住在樹上,但自己還是不習慣。幾番折騰之後她還是回到了自己的樹洞裡,以人類的姿态蜷縮在那。
沒有什麼聲音再來說他格格不入了,他的周圍也沒了大喇叭。
生活很安靜,是他理想的生活。
萊斯看着自己泛着白光的手。
隻要他想,他的手就會翻出白光。這是奔湧的神力。脫離世界規則讓他也解開了處在世界上所攜帶的枷鎖,他本身的力量被無限釋放,像源源不斷的水。
這就是神力的本質,隻是每個存在自己真正的力量。
然而解放對于萊斯來說算不上快樂,倒不如說是寂寥和苦痛。對于一切的覺知并沒有讓他獲得尚不知情時所期待的愉悅。
他理解了自己想希達表示羨慕她的覺知時她停頓由躊躇的樣子。
她一定在想怎樣組織一句既不揭露真相又能回應自己期待的話。
萊斯懷念起希達的叽叽喳喳來。
雖然那是一場被安排的旅行,一場殘忍的陷害,那裡的所有人都對他有所圖謀,使他落到如今這樣的境地。
但那顆球,從那顆球出現開始,到消失,她都在解除自己的困頓。萊斯可以感覺到她在盡其所能地讓他早已注定的悲劇旅途愉快一點,再愉快一點。
雖然與這個結果和真相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
但這是他如今唯一能回味的事情了。
也是他唯一能期待的事情。
畢竟希達說過,也許十年之後她又會出現。
樂觀點呢?也許明天她就會出現,那樣我就有一個可以訴說的人了。
萊斯每天閉上眼睛之前都這樣想着。
他太需要了。
但是每天都是一樣的,一樣的樹洞,一樣的景色,一樣沒有生氣的地方,一樣沒有希達的出現。
在這段時間萊斯嘗試過像拉法一樣創造些生靈,但可惜他這個半路接管的龍神似乎不具備那樣原初的能力。
他就像一個空投司令,被困在這裡躊躇無措。
他甚至開始厭惡自己的龍形身體,因為這代表着無力的過去和他獨一無二又無從訴說的孤獨。
這世上不會再有任何一個他的同類了。
他也沒辦法延續自己的血脈。
他就是龍的終點。
想到這裡萊斯總是會自嘲,他覺得諷刺。
他回到過去,成為了龍的起點;他又回到未來,成為了龍的終點。
他就像龍族在曆史長河中的一個永恒坐标,告訴那些不管是誰的,随便那個時代的什麼東西:嘿,這有龍!嘿,我是龍!嘿,你看這裡曾經有這樣一個種族。
多可笑啊。
漫長的日子裡萊斯就是這樣不斷思考。沒有群體,沒有交流,他隻能思考。
無盡的思考很順其自然地,帶來了瘋癫。
萊斯是那種,沉默的,像漩渦一樣的瘋癫。
他每天重複的話語,那個期待希達再次出現的話語不管用了,他開始不期待明天。
終于有一天他意識到:萊斯這個存在,在他殺死萊基的那一天就該結束了。
然後他走到了他們最後戰鬥的那個地方,撫摸了曾經泥土的傷痕。
在他伸出手的時候,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就像當時他在沙漠裡漫無目的地枯燥前行不知方向的時候一樣。
那個聲音從不知道哪個方向飄渺地傳來。
聲音像當頭一棒的風鈴,清脆,又具有穿透力,穿過萊斯的顱骨,點亮了他的眼睛。
“嘿,萊斯!我應該說好久不見還是……哦應該是好久不見。”
是希達的聲音。
她回來了。
之後的事情萊斯記得不是很清楚了,總之他記得自己很丢人。丢盔棄甲一樣哭了好久,說了什麼或者做了什麼自己也不記得了。但希達的到來就像給他這一灘爛肉支起了骨架,他又是他自己了。雖然仍然背負着沉重的枷鎖,但他又是他自己了。
他給希達講述了自己回來遇到的一切,當然隐去了他不想讓希達知道的部分,還有他對拉法、雅西法爾以及自己這趟時空穿梭的所有猜測。
希達沒有評價,她表現得很平靜,也很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