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達已經在這片重複的地方連續兜了三個圈。眼前全是重複的路口、重複的迷霧、重複的樹,還有樹上她重複刻的三道刻痕。
原本三個人是一起上路的,不過一路上萊斯接受了太多惡意,拉法也表示事情有些奇怪,便先在一處駐紮停留,整理下思路。誰知這一休息,希達一覺醒來之後,篝火沒了,同伴丢了,自己脖子上的石頭怎麼呼叫也沒有回應。白茫茫的樹林裡就留下了她自己和空蕩的回音。
現在有了三道刻痕了。
“這可一點都不令人你高興。”希達刻下第四道,自己咕哝着。她嘗試過解析這篇樹林裡有沒有她所熟知的什麼魔法或者什麼因子,至少可以幫助她了解現狀。不過很可惜,對于從未踏出過安全地帶的鄉巴佬人類來說這明顯超綱了,就算希達有天才的大腦也沒法對從未認知過的事情做出分析。
但也不是一無所獲。
解析還是帶來了一些很籠統的結論。比如自己現在在距離自己曾經留下痕迹的篝火駐紮地很遠很遠,走不回去的那種遠,天知道她是怎麼到這裡的;再比如她所處的這片區域不隻她一個具有魔法反應的生物。也許有些一路看到頭頂傘蓋或者腳底開花的菌靈樹靈什麼的,向他們求助也算是個方法了。
希達這樣打算着,也這樣去做了。她向來是個想到哪做到哪的行動派。
然後她嘗試了友好的接近、慢吞吞的接近、小心翼翼的接近。
很好,這幫家夥不吃軟的,看起來胃口不錯。
她就親眼看着這幫小家夥在自己眼皮底下躲在各種陰影裡面竊竊私語一些她根本聽不懂的東西。
“你們可别怪我來硬的哦。”希達先是知會了一聲,直接撸起袖子逮住了一隻躲在樹叢裡的菌靈。
這種生物理論上跑的是很快的,但事實是,不要小瞧任何一個在聖瑟爾被冠以黃金名号人,包括盜賊。
希達引以為豪的榮譽名頭可不僅僅是名頭。
被她抓到的這個小家夥似乎是個消極主義者,在被她抓住的一瞬間發現自己靈活的小腿無效,再之後就像個霜打的茄子那樣蔫在了那裡。
希達提着它往左晃,它就往左晃;拎着他往右搖,它也跟着搖。
希達把它舉到臉前,戳了戳這個奇形怪狀的大蘑菇。
挺軟的,而且……
“感覺蠻好吃。”希達眯起眼睛,不懷好意地笑起來,“正好我走了這麼多路,餓死了。”
“我的同伴們都不見了,我的食物也沒有了。”
她一邊說一邊戳着蘑菇蓋子,拎起來上下打量,似乎要找到一個好下口的地方。
菌靈終于掙紮起來。
“交代吧,這是怎麼回事?”希達放下菌靈問道。
菌靈叽叽咕咕地叫了一大堆。
“哦,我聽不懂诶。”希達好像恍然大悟,“還是吃了吧,至少能多撐幾天。”
菌靈的傘蓋緊縮了一下,叽叽咕咕地撒腿往前跑。
希達跟在它的後面。不管怎麼說這至少是個方向,再差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她這樣想着。
菌靈似乎也在認真地給她帶路,跑幾步還停下來,回頭看看這個紅頭發兩腳怪有沒有跟上。
兩腳秃毛怪跟的很好,甚至可以說得上悠哉。這位菌靈十分照顧希達的感受,雖然在跑,但這個速度相對希達之前見到的菌靈來說完全算得上是爬。
“它在給我帶路。”希達确定了。她又環顧了身邊的迷障,發現自己已經距離那顆被刻了四道刻痕的樹很遠了。
她的确在離開原來的圈子。不過這條路通向哪裡……
她狐疑地盯着前面的蘑菇。
看起來很可愛、像個無害的小動物。
一個在對他們充滿惡意然後又把她從重複的迷障裡帶去某個地方的、迷霧森林的、無害小動物。
希達捏緊了自己的空間袋。
以防萬一她還是在裡面裝了很多半成品的空間傳送卷軸,隻要添上一筆就能生效的那種。隻是在這裡她不能保證自己會被傳送到哪裡去,也許像雅西法爾的傳送陣這樣跨越點時間、也許跨越的不是一點,也可能傳送到什麼空間夾縫裡面去。當然最安全的就是單純的把她傳送到某個實際的地點去。
按照希達一貫的風格,不到萬一她是不會賭這些不确定的可能性的。
天邊已經泛紅,樹影被染成墨水的藍色。接下來是月亮和恐懼的時間。
她需要做到有備無患。
月亮來了,如期而至。
同樣如期而至的還有古古。
森林的某處,樹藤環繞的籠子裡。
這裡沒有迷霧,所有東西都清晰得很。菌靈、樹靈、飛鳥、蟲蟻,它們都聚在一起。發出一些嗤笑的、詭異的聲音。它們在觀察籠子裡這個陌生的生物,又或者說是審視,因為它們并不友好。
這一切都要歸因于那位站在這些觀衆背後的,巨大的菌靈。
它叫古古,是這片森林的統治者。
古古看着籠子裡的男人,它像是要像誰表演一般,邁着規矩的步伐大步走近籠子,将自己的頭靠近縫隙,它說:“你好嗎,龍神?”
籠子裡的萊斯閉着眼睛,靜靜地站在那裡,他不給予任何回應。沒有聲音,也沒有表情。
籠子外面的古古就像一個馬戲團裡充滿表演欲望的小醜,極力誇大着自己所有的表情,萊斯越是沉默,它就越是猙獰。
“你不說點什麼?”它期待着萊斯的下文。可對面就像一潭死水,沒有任何回應。
古古暴躁起來,像一個炸雷,伴随着一滴水落入的平靜而到來。
“給森林帶來惡火的龍!終結一切的龍!”
“你燒毀了我的森林,你燒死了我的姐姐!”
“你讓我成為了古古!成為了森林之神!那本該是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