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總是不平靜的,卡齊姆的夜晚如此,達漢姆也是這樣。
“看來薩拉這步棋要留着。她才是真正的餌。”斐林克說。他向管家示意,派了人去卡齊姆莊園,薩拉需要知道她該知道的,這個女人聰慧過人,應當知道如何判斷。
斐林克在書房思索着萊斯所說的一切。這位龍族的煉金術士先生向他坦誠了一切,也許是出于隐瞞的歉疚,或是同族災難帶到不相幹國度的不安,他透露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真相。
萊斯的同族,一條黑龍,一個實驗狂人,不自量力的野心家,他偷走的東西被稱為“神格的半成品”,是神格的物質基底。神格則顧名思義,是成為神的資格。偷走這些東西的目的不言而喻,妄想成神,或者造神。不論是哪一個都足夠掀起腥風血雨。說到這斐林克已經清楚,最近他察覺到所有的不對勁,也是使他謀劃出秘聞錄這個東西的原因,都在這裡。在所有人的認知中,整個大陸上不存在神明,神明就如同精靈和龍一樣,以精彩的姿态活在人們的幻想裡、書籍記錄裡,還有藝術創作裡。而一個看得見摸得到,具有無上神力的神明真正出現,那帶來的就不僅僅是國家内部的變革或者國家之間的不穩定這麼簡單。
斐林克在紙上寫着,這樣更能方便他整理思緒。萊斯、拉法、希達、還有神明這個真實有嶄新的概念……有些東西他清楚,有些有模糊不清。模糊不清帶來恐懼,特别對于肩負着聖瑟爾守衛責任的将軍來說。斐林克表現的很冷靜,但無論如何這一天所接受的信息量已經遠超他的認知,但他的責任與尊嚴,以及他的靈魂和使命都告訴他必須冷靜下來,堅持下去,這至關重要。他不在意那些幻想生物到底是否真的存在,但現在不論真相是什麼,他們都存在了,一個兩個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把事情變得更複雜。這時候他就真真切切地羨慕起希達和林娜傑德起來,這兩個人潇潇灑灑,一個在外面當自由的盜賊,聖瑟爾天大的事都與她無關;另一個在劇院裡完成她的演員夢,對自己的貴族身份毫不理睬,而他卻不得不肩負起子民的重任。
可聖瑟爾需要一個将軍,一個清醒的,不是泡在那些神明論調裡面高枕無憂的将軍。
另一邊,将軍府邸客房。
“拉法,我想聽你說說,你的身份。為什麼萊斯可以聽到你說話,他對你做了什麼?還有雅西法爾的事情。”希達坐在床上,對拉法說,“是什麼讓精靈神和龍神走出故事書,來到我的面前?”
拉法垂下了眼睫,說:“你真的很敏銳,希達。”
希達攤開手:“你從來沒向我隐瞞過,我隻是當童話故事聽。一旦發現童話故事的主角出現在自己面前了,那大概率童話故事也是真的。”
“和我講講吧,藏在我們閑談中碎片化的那些真實的童話故事。背井離鄉的精靈神,幹枯的母樹,還有雅西法爾。”希達看着拉法,沒有了她一直以來的那副輕松俏皮的神情,如果此刻萊斯在場,他必然會為這雙眼睛此刻的光彩神魂颠倒:凝重、認真,還有關懷和探求,“你需要我的幫助,我的朋友。”
拉法低下了頭,金黃色的腦袋上下小幅度抖動着,她在點頭,也在咽下自己的淚水。
她張開嘴,像吟遊詩人那般,吐出了埋藏在一個神明心中的,傳說般的真實故事。
這片大陸其實很遼闊,遠超人類的記載和認知。普遍認為大陸隻有以聖瑟爾為中心衆國環繞的人類聚居地是大陸的全部,邊界被重重迷霧森林圍繞。曾經人嘗試過突破邊界,踏入迷霧森林,隻是無一例外全都不知怎地繞回了原點。迷霧森林永遠會把探索未知的人類送回他們地起點,久而久之也沒有人再好奇森林外面有什麼,形成了森林是大陸的邊界這樣的認知。沒有人接觸過迷霧森林之外遼闊的土地,也沒有人見過翺翔在森林另一側的飛龍、奔跑在地上的人馬、成群的地精……那些人類文明之外的,屬于天空、海洋、森林的文明,不同的土壤孕育出不同的種族,也孕育除了不同的神。他們璀璨而自由,生生不息。
“我不知道你們關于精靈或者龍族的幻想傳說是怎樣形成的,不過這些是切實存在的。隻是不知道森林為什麼隔絕了人類。”拉法說道。
“那麼你是怎樣來到了人類聚居地呢?”希達問。她很有耐心,她知道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需要一個安靜的夜晚來慢慢講述。
拉法繼續說着。她說精靈國,姑且叫精靈國吧,沒人給這個國家命名,不過它擁有土地、國民、王室、統治者和傳承千年的文明,這些由精靈一手締造,傳承、維系、享受。精靈是與自然共生的種族,他們生活在緊鄰迷霧森林的地方,不過他們就叫它森林,精靈的當地叫法發音聽起來像“維朗”,是守護的母親的意思。從維朗穿越過去,沿着海岸線行走,穿過隐秘的樹洞,那是精靈國度的大門,然後尖耳朵的精靈們會熱情地歡迎你,他們就是這樣子,每天都像過節一樣,友好、熱烈,不知危險為何物。他們會在白天的集市上跳舞,會在夜晚的群星下點燃篝火。
說到這裡,拉法長歎一口氣:“不過那是以前了。”
精靈族有着一棵樹,這是便于理解的說法,更貼切的說法是精靈族屬于一棵樹。他們叫她母樹。母樹孕育萬物,所有的精靈都是她的孩子。
“我是她的第一個孩子。”拉法說,“所有的精靈都是銀發的,而我是金色的頭發。”
“因為你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希達問,她又歪起了頭,認真地好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