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館長矜持地笑笑,扭頭道:“火畫師,剩下的就由你來跟大家說吧。”
火畫師夠沉穩,聽了半小時馬館長的講話也是面不改色,隻有這會兒快速的語調,暴露了一些隐晦的不耐煩,“ 明早上午八點,大家在這裡集合,我們要統一去市美術館參觀學習,中午回來吃飯,下午要去紡織廠寫生。所有同志不要遲到。”
一句話不到半分鐘結束,馬館長露出些不滿,“沒了?”
火畫師眉頭微皺,道:“大家夥兒還沒吃晚飯呢。”
馬館長想了想,也是,勉強點點頭,“那你再把其他瑣碎事情交代一下吧。”
火畫師這回沒拒絕,又花了兩分鐘,給大家交代了一下培訓期間的事宜。
這次培訓為期半個月,為了最大化利用時間,他們每周隻放一天假,其餘時間都有學習任務,具體情況都會在前一天通知,大家要做的就是跟随大部隊,不要拖延遲到。
而馬館長說的省裡培訓,是三月份的北省工人文化宮學習班,但是具體情況未定。
聞慈心想,哪怕這是個大餅,也是個很誘人的大餅。
火畫師一說完,底下畫師們的呼吸都急促起來了。
聞慈也很感興趣,倒不是為了别的,而是自從來了七十年代,她還沒去過除白嶺市以外的地方呢,要是能去看看這時候的省城,想想也覺得很有意思。
但火畫師說,學習班名額有限,隻會參考這次培訓的成績,還要考量其他方面。
除了大家的工作态度、工作情況、家庭成分等,當然,還有一點大家心知肚明但不可言說的人際關系——人情社會嘛,在哪裡都會有這種情況産生。
聞慈決定好好對待這次培訓,這麼多人呢,肯定比上班坐辦公室有意思。
等火畫師說完,馬館長終于讓解散了,聞慈頓時做了個肩周轉放松,又踢了踢站得酸痛的腿,她看向成愛紅,“你是不是凍到了?”
成愛紅臉色有點白,她捂住肚子,搖搖頭,“就是例假到了。”
例假不是一個不能說出口的詞,而且這會兒男女同工,北省這種工業發達省份,到處都是鐵娘子的存在,能大大方方說出“例假”,甚至是摒棄男女差别的象征。
重要的是,這會兒來月經叫例假,它是真能放假啊!
聞慈通常不痛經,但她知道痛經是種什麼感覺。
她感覺自己肚子都開始酸痛,呲牙咧嘴一下,扶住成愛紅的左手臂,“我帶了紅糖,等會兒回去給你沖一杯,”說着,朝蘇林擺了擺手。
“我走了啊,拜拜。”
蘇林默默點頭,很不舍地看着聞慈和兩個新室友結伴離開了。
成愛紅自己帶了水壺,還是能保溫的,聞慈去找前台的服務員要熱水。
服務員彎腰拎起一個暖水瓶,給她倒了一滿杯,聞慈小心翼翼端着回到房間,又拿出自己的紅糖往裡加了一塊,回頭看向坐在床邊的成愛紅,她臉色已經白得跟紙一樣了。
“你痛經這麼嚴重嗎?”她有點咂舌。
成愛紅點頭,捂着肚子苦笑道:“以前還好,就是前年冬天,我參加了山上的伐木隊,那會兒山上雪能埋到人肚子,我在雪裡趟了一個半月,然後就嚴重了。”
白華章皺眉,“這種重苦力活兒,怪不得。”
哪個姑娘來例假的時候凍成這樣,估計都得留下點後遺症。
成愛紅痛得要命,但還是笑道:“我是那一回的勞動标兵呢!這個水壺就是獎勵。”
聞慈瞬間就覺得手裡的水壺更加沉甸甸了。
白華章也一愣,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撚了一片黃白色的東西給成愛紅,“這是姜片,應該可以驅寒,你吃。”
成愛紅有點驚訝,白華章人看着性子淡,但倒是很好的,她道完謝接過姜片,咬了一口,頓時睜大了眼,“甜的!”
白華章微微一笑,“是糖姜片,有姜,應該能暖胃吧?”說着,又給她好幾片。
成愛紅看着自己手裡的姜片,又看看聞慈手裡的紅糖水,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你們倆真是好同志,我真幸運,能碰到你們倆這樣的室友。”
聞慈美滋滋接受誇獎,等水壺裡的紅糖塊化開了,就遞給成愛紅,“你慢慢喝。”
成愛紅吃完糖姜片,舔了舔沾着糖粉的指尖,從行李裡翻出一袋東西來,打開讓兩人自己拿,“我也沒帶啥好東西,這是我家秋天摘的松子,還挺香的,你們嘗嘗。”
“哇,你們家那邊還有松樹呢?”聞慈眼睛發亮。
北省的松子出了名的好吃,果仁兒又大,油脂又香,簡直是松鼠天堂,但市裡賣得少,或者說這種堅果賣得都少,什麼榛子核桃松子蘑菇的,都是村子和市郊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