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叫住聞慈,又怕打擾到别人,無聲地張着嘴,眼睜睜看着聞慈湊到了一個舞蹈演員身邊。
“姐姐?”
正在補眉毛的舞蹈演員聽到聲音,一扭頭就看到個陌生的女孩子,小臉圓潤,面皮白淨,看着跟剝了殼的嫩雞蛋似的,此時小鹿似的褐色眼睛眼巴巴望着自己。
舞蹈演員多看了兩眼女孩子的漂亮臉蛋,“你叫我?”
“嗯!”聞慈很知道怎樣讨喜,她樣子乖巧,指了指後頭的三班,眼睛又黏在了舞蹈演員的臉上,“姐姐,你這化妝品是哪裡買的啊?唔,我替我們班同學問問。”
1966年起,口紅這類高級化妝品國内就不賣了,也不知道她們是怎麼買到的。
舞蹈演員看了看手裡的眉筆,了然。
她态度很好,“小妹妹,這個你們可能買不了,我們這是文工團特殊工種才能買的,”不過她看聞慈很可愛的樣子,笑吟吟問:“要不要給你也畫一個?”
聞慈心裡失望,果然普通人是買不到的啊。
她搖搖頭,“謝謝姐姐!不過不用啦,”說完,揮揮手,又一溜煙跑回了範老師身邊。
範老師低頭問:“你打探啥去了?”
聞慈道:“化妝品啊。哎,特殊工種特殊供應,咱們是用不上的。”
範老師不大意外,随口道:“要是最後真能上台,拿紅紙塗個紅嘴唇就得了,”說完顧不上聞慈,又走進了三班的學生堆裡巡邏。
這首歌學了快一學期,其實沒什麼問題,聞慈無事可做,繼續四處張望。
到《紅色娘子軍》上台的時候了,一隊身條挺拔的年輕姑娘列隊上台,很快,樂聲就響了起來,後台空出來一片,沒有遮掩,聞慈忽然看到了不遠處的一位熟人。
“嶽同志?”她小幅度的揮了揮手,打招呼。
嶽瞻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聞慈。
他神色訝異,看到聞慈後面的幾十個學生,才有些明白,和身邊拿着文件夾的人說了些什麼,才走了過來,“你們七中也有節目?”
這次春節晚會,市裡很多單位都出了節目,也有學校參與,他隻是不知道七中也在。
聞慈走得離三班遠了點,免得打擾同學,“對,嶽同志你也有節目嗎?”
她好奇地看看嶽瞻,上下打量一番,大高個兒,長得好看,穿着厚重的黑色棉襖都比别人英俊幾分,但是她怎麼也想不出來,對方唱歌或者跳舞的樣子。
難道是詩朗誦?
聞慈的想法都寫在臉上,眼睛咕噜噜轉着,很像活潑得過了頭的小動物。
嶽瞻無奈一笑,“我今天是代表市委來的。”
說完,他看了眼手表,這是有些趕時間的意思,聞慈忽然想起一樁事來,抓緊時間,趕緊小聲問:“嶽同志,你知道文教局最近在搞文化宣傳嗎?”
嶽瞻颔首,“怎麼了?”
“你知道電影院海報的事嗎?”聞慈追問。
“海報?”嶽瞻搖頭,“沒有聽說。”
聞慈有些失望地停下了腳步,看來嶽瞻真不知道,她不再打擾,“那我沒事了,再見。”
嶽瞻一走,聞慈轉頭,好巧不巧,碰到一個自己昨天還想起過的人。
白钰。
十二月末的天氣,一向注意形象的白钰都裹上了長棉襖,藏藍色,愈發顯得他小白臉斯文俊秀,瞧着人模人樣,還挺唬人——這是聞慈帶了十層負面濾鏡後的評價。
他看着聞慈,露出兩分驚喜笑意,“好巧,又見面了聞同志。”
聞慈:“……”真倒黴啊又碰見你。
她露出一個假笑,“白同志怎麼在這兒啊?”
“聞同志忘了嗎?我就是文教局的,”白钰淺笑,揚了揚手裡的藍色文件夾,頗有種手握權力的意氣風發,“我負責後台統籌,也負責引導你們這些節目。”
三班還得上台,聞慈對他的臉色客氣一點,把嘴角往上擡了擡。
聞慈一笑,嘴角的梨渦凸顯出來,清澈的眼睛也彎得很漂亮。
見多了她的陰陽怪氣,突然見到好臉色,白钰莫名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他甩掉這種詭異的想法,神色更加溫柔親切,眼神如水,親昵道:“聞同志好像長高了一些?”
聞慈摸摸自己的頭頂,沒反駁,“是吧。”
白钰心中一喜,要是以前,可是自己說一句聞慈得刺兩句的!
他心中暗想,難道是聞慈長大一點開竅了?
他正準備把柔情蜜意的氛圍延續下去,就見聞慈眨眨眼睛,端着一張蜂蜜似的甜笑臉,聲音也脆生生的,說出一句和氛圍毫不相符的話。
“文教局最近在搞文化宣傳嗎?”
白钰:“……”
他剛泛起春潮的大腦迅速幹涸,笑容勉強,“聞同志問這個做什麼?文化宣傳不是都搞了一年了嗎?”說着,試圖說些什麼,把話題拉回親昵的那部分。
聞慈卻意興闌珊起來,失望地“哦”了一聲,就準備繞過他。
白钰一愣,急忙拉住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