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想告訴聞慈。
聞慈出了電影院,深深吸了一口帶着雪的冷風,長歎一聲,她轉身和陳小滿告别,“我得出去找人打聽一下,不能和你溜達了,我們明天見啊。”
明天是周日,按理說應該放假,但三班年底有個特殊任務,明天他們得去排練英文歌。
陳小滿揮着戴皮手套的手,“明天見!”
聞慈和她告了别,直接坐上了公交車,她去了家附近的那家街道電影院,規模不大,隻有一層,尤其剛從市第一電影院回來,更顯得這家電影院昏暗逼仄了。
聞慈一眼看到電影院正在粉刷外牆,還有扛着梯子的工人在往裡走。
她心中一喜,看來掃地大媽說得沒錯!
聞慈走進街道電影院,四下看看,隻看到一個正打毛線的檢票員。
她走了過去,“姐姐,請問你們經理在嗎?”
原本懶洋洋的檢票員聽到這聲甜蜜蜜的“姐姐”,耷拉的眼皮都擡了起來,看聞慈臉上笑盈盈的,樣子特别讨喜,态度不知不覺好了點,“你找經理幹嘛?”
聞慈作乖巧狀,“我聽說文教局要求下轄各電影院作宣傳海報,市第一電影院那邊都已經在籌備了,所以想看看咱們街道電影院的準備情況。”
聽聽,下轄、籌備、準備情況……聽起來多專業的詞兒啊。
檢票員被唬住了一點,但不多,“你是?”
聞慈繼續乖巧,“我是咱們街道的,現在在市七中上學,姐姐你知道七中門口的宣傳闆報嗎?”她停了下,見檢票員點點頭,才繼續說下去,“學校每個月的闆報都是我畫的,所以聽說電影院要開始畫海報,我來學習一下,取取經。”
檢票員恍然大悟,“噢,這樣啊。”
她倒是不懷疑,聞慈看着的确是個學生樣兒,還背着小挎包,不過她還是搖了搖頭,“不是我不給你叫經理啊,是他不在,這兩天他都擱外面開會呢。”
聞慈:“……”
她試圖掙紮,“那我在這兒等的話,能等到他人嗎?”
檢票員搖頭,繼續打毛線,“夠嗆,他都是開會開到快下班,直接就回家了。”
聞慈從街道電影院走出來的時候,覺得胸口都冰涼涼的。
她憂傷地歎了口氣,把兩隻手揣進另一隻袖子裡,摸着自己的胳膊取暖,知道今天恐怕不會有結果了,一個兩個都在開會,八成開的是市裡的集體會議。
但安置處那邊,聞慈周一就得給答複了,她難得有點焦慮。
她回到家就開始思考自己的人脈圈。
孫大娘家、宋不驕等是軍區的,嶽瞻孫笑言是市委的,還有三班的學生老師……思來想去,她認識的還和文教局沾邊的,居然隻有嶽校長和白钰。
白钰是文教局辦公室副主任,雖然不清楚到底做什麼的,但還是個小領導呢。
但聞慈可能去求他嗎?
不可能!
她這學期偶然碰見過白钰兩次,一次是在文教局來七中的檢查,一次是在百貨大樓裡,倒是宋不驕那邊,她暗戳戳打聽了兩回,發現兩人交往也不算密切。
白钰倒是常來找宋不驕,十次裡有八次被拒絕,居然也不見生氣。
聞慈覺得,這是因為白钰還有其他備胎,比方在百貨大樓碰見的,那個和他一起的姑娘。
聞慈想了半天,還是決定,明天去跟嶽校長打聽一下。
文教局文教局,文化教育不分家嘛,說不準他知道點消息呢?聞慈苦中作樂地想。
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第二天剛到學校,聞慈就連着其他三班學生被範老師帶走了,“市裡要求提前重審春節晚會節目,咱們現在就得去大禮堂彩排,大家等會兒好好表現!”
聞慈站在隊伍裡,意興闌珊,盯着校長室緊閉的大門發愁。
範老師注意到她的眼神,“你找校長有事兒?他剛才來了趟學校,又開會去了。”
聞慈:“……”
體制内是天天開會嗎!
想到這裡,聞慈心裡默默給安置處工作扣了一分。
三班還是第一次集體行動——如果不算一起學工或學農的話。
班裡一共三十八個人,今天一個不缺,沒坐公交,大家走着去白嶺市大禮堂花了四十多分鐘,但人多,好像也不覺得冷,一路上興奮極了,但難得沒有唠嗑吵鬧。
他們都在默默背着歌詞,還有人不嫌手冷,拿着抄了歌詞的紙看。
“Red is the east,”
“rises the sun,”
“China has brought forth a ……”
陳小滿也在低低地唱着,她性格内向腼腆,但唱歌時聲音倒是清澈有力,而且很有節奏感,所以她被範老師安排站在第一排的最中間,算是大家的領唱。
她激動得不行,很怕出錯,一路上都在練習,一句歌詞以外的話都顧不上說。
其他同學也練習得認真,有些人忘記怎麼發音了,也不用跑到最前面找範老師問,直接問聞慈就好——全三班唯一一個不上台演出的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