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孫大娘記着這恩情,但光心裡記着也不行,她昨晚和小志爸媽商量過了,先給聞慈送些吃的穿的用的,但覺得聞慈的大伯家似乎不是個好的,又有些猶豫。
要是把東西送去她大伯家,直接把東西吞了怎麼辦?
一家四口糾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她兒子拍闆,“娘,你明兒先去問問這個小同志,聽聽她的意思,”要是她護不住東西,那哪怕東西私下裡偷偷給她,也會被搶走。
畢竟一家人人住在一起,哪裡分得清楚呢?
孫大娘等着聞慈回答。
聞慈明白她的意思,她心裡也在想這件事,雖然她救人、原身救人都不是為了報答,但不能否認,對她現在的境況來說,孫大娘一家的幫助是非常重要的。
她想了想,緩緩道:“大娘,我想先回大伯家看看。”
孫大娘有些失望,這小姑娘心眼好,可就是太好了,被人欺負都不還手的,她正猶豫着要不要勸一勸,就聽見聞慈又開了口。
“我想先去找個東西,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聞慈沒有讓孫大娘送禮,反正送過去了,東西也不可能落到她的手裡。
她本想今天就出院回大伯家,原身的記憶有些亂,尤其是讓她非常痛苦的那些回憶,更是混亂難辨,她不能确定大伯家以外的那些情況,比如家屬院、鞋廠。
她一個小輩,天然就處在弱勢,想跟自己的爺爺和親大伯割席,不是那麼容易的。
尤其這個年代,格外在乎名聲,這個時期也很敏感,她不想給自己留下禍根。
現在自己想跑都不可能,沒有戶口、沒有介紹信,去哪裡都會被公安當黑戶抓起來,而且惡人應該受到制裁,這些人吸着原身一家的血,踩着他們的屍骨過好日子,憑什麼呢?
但是該怎麼做呢?
要讓大伯家失去現在所有的一切,他們的鞋廠工作、家屬院住房、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拿原身父母的撫恤金換來的……聞慈喝完最後一口香噴噴的大碴粥,心裡有了想法。
她擡起頭,問孫大娘:“大娘,你今天能給鞋廠那邊捎信兒嗎?”
孫大娘立即點頭,“成!我現在就去找人。”
……
中午,城東皮鞋廠。
今天是星期日,工人們休息,家屬院樓底下熱鬧得不行,十幾個大娘媳婦兒聚在一起,本來都在洗衣服曬太陽,但現在活兒也不幹了,腦袋擠着腦袋激動地唠嗑。
“嚯!你們看到了嗎?好新的一身軍裝!”
“那扣子塑料後面是帶銅環的呢!真軍裝!是城西那邊軍區的兵吧?”
“他找聞大安家幹嘛?哎呦呦,快看!他出來了。”
有個高個子大娘眼尖,看到黑乎乎的樓洞裡走出個穿軍裝的人,立刻迎了過去,高聲問道:“同志,你找聞大安家說啥事兒啊?是好事吧?”
軍裝同志神色平和,不像是來找事兒的。
但大家往他身後一看,聞大安、他爸聞老頭,他媳婦陳金花,甚至兩個十六七歲的孩子都跟出來了,臉上都帶着笑,但那笑就跟木頭刻出來的一樣,僵硬難看。
大家夥兒面面相觑,你努努嘴,我擠擠眼的。
這是出啥事兒了啊?
聞大安搖頭,“沒啥事兒,”又對軍裝同志強笑着,“同志,你慢走啊。”
他不想讓大家夥追問,但沒人聽他的,高個子大娘直接湊到了軍裝同志跟前,笑眯眯的,“以前沒聽他家認識當兵的啊,這軍裝,真俊!同志,你有對象了不?”
軍裝同志尴尬地往後躲,連忙道:“大娘,我是來給聞同志報信兒的。”
“報信兒?”高個子大娘好奇,“啥信兒啊?”
這事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孫團長也沒有隐瞞的意思,軍裝同志便解釋道:“聞慈同志救了我們軍區的孩子,現在人在軍區醫院,我們領導讓我來給她家捎個信兒,免得擔心。”
“聞慈的事兒!”群起嘩然。
大家夥兒又互相看了看,表情古怪,又看看聞大安和他那些假笑的家人們,開始竊竊私語,但聲音又沒壓低,“這一家子,怪不得臉色跟吃了大糞似的。”
聞大安聽得清清楚楚,臉一下子又紅又紫,他勉強維持着笑容,把軍裝同志送走了。
人一離開,聞大安的假笑便收了起來,默不作聲往樓裡走。
他媳婦陳金花忍了半天,打軍裝同志來了就在忍,眼下的怒氣終于一瀉千裡,跳起來叉腰大罵,“剛誰說的?你才吃大糞呢!你全家都吃大糞!”
當然沒人搭理她。
陳金花在家屬院一向名聲不好,聞大安和聞老頭要臉,很多事都是讓陳金花出面去做的,筒子樓隔音不好,大家常聽到她在家裡打罵聞慈,回回聲音還大。
高個子大娘最看不慣陳金花,她覺得聞慈這孩子不錯,人乖巧,也安靜,先前家屬院有個小女娃被打得跑出家去,她還碰到這孩子安慰小女娃呢,性格純善得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