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杉對這個選擇不置可否，隻是點點頭，“我聯系一鳴，你先趴會兒。”拿起床頭櫃上見底的玻璃杯，“一鳴過來需要點時間。”

目送白雲杉離開房間，白景暝終于放任自己癱軟在床上。疼痛像潮水般一波波襲來，讓他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他聽見廚房傳來水流的聲音，杯具輕碰的脆響，還有三叔壓低聲音的通話。這些細碎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莫名讓他感到一絲安心。

窗外，夜色已深。偶爾有車輛駛過的聲音遠遠傳來，又漸漸消失。白景暝将臉埋進枕頭，任由疲憊和疼痛将自己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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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杉站在廚房，指尖捏着電解質粉劑的包裝邊緣，輕輕一撕，粉末簌簌落入玻璃杯中。他又拆開第二包，白色的顆粒在杯底堆成小小的山丘。

他轉身從淨水器接了小半壺水将水壺放回到加熱器上，養生壺的觸控面闆亮起，他的手指在“溫調”鍵上停留了一瞬才按下。啟動鍵發出輕微的“滴”聲，藍光指示燈溫柔地亮起，映在他略顯疲憊的臉上。

他注視着養生壺中清澈的水漸漸泛起細小的氣泡，水面開始微微晃動。恍惚間，他突然意識到，眼前這一幕與記憶中的某個畫面重疊，在基地這樣的場景出現過無數次。那時候的少年會求饒，會認錯，也會咬着嘴唇倔強。一眨眼間，那個需要他處處庇護的少年已經年過三十，他長大了，也學會了用更成熟的方式處理問題。

當然，前提是他樂意....

十三歲的白景暝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孟宗政，讓小孟安排最信任的醫療團隊來處理。那是少年特有的戒備與倔強，像隻受傷的幼狼，隻肯在最信任的同伴面前露出脆弱的模樣。他會咬着牙叮囑小孟封鎖消息，絕不讓白家的任何人窺見半分狼狽。

而三十一歲的白景暝，選擇了宇一鳴。

這個選擇意味深長....

宇一鳴身後站着他的父親宇寒，老爺子最信任的心腹。他主動将今晚的一切，通過這個最直接的渠道，明明白白地呈現在老爺子面前。

水壺發出“滴”的輕響，打斷了他的思緒。溫熱的水流沖入杯中，粉末在漩渦中漸漸溶解。他凝視着杯中旋轉的水紋，突然醍醐灌頂。老爺子的頻頻催促，不過是在施壓讓自己及時介入。因為唯有自己出手，才能以最小的代價平息這場風波，避免最壞的結果。當然，以老爺子的性子，必然還留着後手。

他想起了刑堂外老爺子那句笃定的【他在的】，想起了奉凰的那句帶着哽咽的【他會輸得一無所有】，此刻他才恍然大悟....

原來自己才是拴在白景暝脖子上那根無形的“項圈”。隻要他還願意跪着自己面前低頭認罰，隻要這家法的藤條還能落下，事情就永遠不會真正失控，老爺子就能始終掌控全局....

就像此刻杯中漸漸平靜的水面，所有的波瀾終将歸于安甯。白雲杉端起水杯，水溫透過杯壁傳到掌心，不燙不涼，恰到好處。可是，他明白，水已經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