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元笑道:“那年見令郎,還隻有三歲,許多時不見,若是當街遇見,也要當面錯過。”
知觀吩咐人去叫繼仁,繼仁慢慢走将來,進了屋子,見屋中坐一位穿長衫的男子,約五十多歲年紀,瘦長身材,眼神矍铄,舉止有度,繼仁心道:“想來這就是昨日來的那位王先生了。”心中這樣想,早走上前去與二人行禮。知觀指着臣元說道:“這是你王世叔,一直在京中居住,先時也曾見過你,那時你小,隻怕都不記得了。”
繼仁聽說,走上前跪下,重新行過禮。
臣元扶住,笑道:“哥兒如今這麼大了,可是我說的,走在路上也不認得。”
知觀笑道:“他癡長這些歲月,其實沒有一點長進,隻知道整日胡混玩耍,時常把我氣個半死。”
臣元笑道:“他少年人家,正是貪玩的時候兒,偶有一點半點錯處也不是什麼大事,兄也不可過分的拘束了他。先年有一位鄉紳,怕兒子跟人學壞,整日把他拘在家中念書,後來出來走動,被人把個家産騙個磬淨,落得個讨吃的下場。可見子弟不可過于約束了,不谙世事,将來吃虧。世侄聰慧伶俐,又有兄在旁指點,還有什麼不成的。”
知觀與臣元又說了一會兒話,惦記着那二千銀子的事,送走了臣元,自回後院來。繼仁心中也裝着事,見父親去了後院兒,也一溜煙兒回了自己院中。
許奶奶勸了江奶奶好一陣,才回到上房,椅子還沒有坐熱,見知觀進來,問道:“你怎麼這時候進來。”
知觀将丫頭屏退,走到許奶奶身邊坐下,将在前頭與臣元的話細細說了一遍,許奶奶說道:“此話當真?”
知觀說道:“真的不能再真,你速與我拿出二千銀子來,等他起身時候,我着許住帶了銀子與他一同起身。”
許奶奶說道:“銀子倒是容易,但不知他幾時動身。”
知觀說道:“看看到了臘月,從這裡到京城,也有一個月路程,他要趕着年下進京,也隻在這兩三日間。”
許奶奶說道:“銀子的事倒不急,有一件事卻是一刻也拖不得。”将下午柳氏與江奶奶大鬧一場的事和知觀細細說了一回,說道:“我勸了好一歇子才将江奶奶勸好,雖不說明日要走的話了,親戚之間鬧這麼一場,又是咱們這樣的人家兒,叫人家笑話。”
知觀怒道:“這個賤人着實的可惡,那日我打了她一巴掌,才過了幾日卻又不知收斂。說話兒仁哥兒又要去上任,倒不好十分的與她沒臉。”
許奶奶說道:“打也打過了還待怎麼,依我說,以後凡有客隻不要她出門就是了。我前日隐約聽見說,她兄弟要娶一個唱的,又不知為何擱下了,鬧得那王八幾門子的亂竄,在外風風雨雨的亂傳,好看也怎的。前日我那等的說你,你也不聽,如今上不上下不下,媳婦還沒有進門,家裡先供下一尊佛。三不知先和江家鬧這麼一場,連我都還對江奶奶陪着笑臉兒,她張口閉口的兒子長兒子短,待來日仁哥兒上了任,她依仗着親兒子,還指望她把我放在眼裡!”
知觀笑道:“你這話就全沒道理,她就是十個八個膽子,她也不敢越過你,難道我肯容她如此胡鬧不成。既然她如此沒有規矩,就依你,以後不叫她出來走動,親戚問起,隻說是病了。她那個兄弟,我也風聞說有這麼件事,也不曾鬧到咱們臉上,好說他呢。如今仁哥兒的事定了,以後帶着媳婦上任,與她也不相幹。等忠哥兒媳婦進了門,那時再慢慢打發她去慶林舊宅子裡住吧。”
許奶奶說道:“你說這就是糊塗話,她一個妾,放在老宅子裡,無人看管,不是趕着惹是非麼,她也未必肯去。”
知觀說道:“我自有主張,去不去也由不得她了。”
知觀惦記前面的事,匆匆說了幾句,依舊往前頭處理公務。許奶娘将青黛、紫蘇叫到裡面,在裡頭秤出來二千銀子,在箱子裡擺放停當。又拿出五百銀子放在小匣子裡,另又預備了二十多封共二百銀子,都一并擺放在一起,等晚間知觀下了衙,與他親看過了。
又過了三五日,臣元要去,知觀也不強留,晚間預備了一桌酒席,着繼仁繼忠二兄弟,并繼仁的師父溫先生、繼忠的師父魯先生陪坐,吃到起更時候兒才散。當晚知觀将許住叫到前頭房裡,如此這般吩咐了一回。又将那一匣十個五十兩的元寶送與臣元,另二十封散碎銀子叫許住來往賞人使用,又令給了許住一百五十兩銀子,來往路上盤攪使用。第二日五更起來,伺候吃了飯,知觀不能離衙,隻送臣元到衙門口就回了。繼仁繼忠兩兄弟代父送行,隻送到城外五十裡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