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鶴春不理解無憂口中“酷”是何意,可他能聽出來,她在誇獎他。
她在誇獎他。
她在誇獎他。
她說他很酷。
池鶴春覺得自己生病了。
不然怎麼會覺得頭重腳輕。
兩隻黃絨黑紋的短圓耳,蓦地冒出來,在主人毫不知情下,藏在尾椎骨的大尾巴也鑽出腰帶,變成金毛尾茸茸的外表,左右搖曳,再加快速度,幾乎甩出殘影。
無憂眼睛都看直了,在識海酣睡的小眠也蹦跶出來,蹲在地上,前肢微微直立,想要抓住甩在半空的大尾巴。
下一秒,金毛跑出來,直接把自己的尾巴遞到小眠手裡,迫不及待的動作,似乎是在說着:别看主人,看他,他的尾巴才最好看,最好摸。
“這裡不是發情的場所,小狗。”
男子冷漠的聲音傳來,沒有任何預兆地就把溫情的畫面打碎,無憂回過神,看過去。
他立在幾步開外,微涼的風吹着他高揚的馬尾,瞳孔是極深的黑,凝望過來時,無憂蓦地生出緊張感,就好像上輩子摸魚時,被老闆抓包的無所适從。
也不知道她不在了,他會不會把收走的零食拿出來,在祭拜時燒給她。
少女的注視,不含一絲雜質,仿佛就是單純看過來,還有點緊張。
哨兵良好的視力,讓他很清晰的看到她略微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小巧的齒貝擠壓凹陷着唇肉,絲絲潤麗的水光黏在上面,單是看着,就忍不住去想象,去越界。
但後半段,似乎是在透着他,在看着什麼人。
這個念頭一出來,像是有把剪刀,把那些旖旎的想象剪斷,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襲來,男子冷着臉,扯了扯自己的高領。
無憂瞪大眼睛,神色莫名。
她老闆也喜歡做這個動作。
當時就覺得他又裝又有點澀,沒想到這個世界,還有人跟他一樣。
這邊,冷不丁被打斷,池鶴春舌頭頂了頂上颚,寬大的肩胛骨微微移動,後腰頂起布料的肌肉,轉變為胸前飽滿的溝壑。
他轉過去,遮去無憂的視線,令她滿眼隻剩下對方結實強勁的上身,流暢的腰線,以及飽滿挺翹的臀部,還有搖曳晃蕩的尾巴。
無憂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手有點癢。
池鶴春抖了抖腦門的耳朵,手扶着腰間的長刀,挑眉擡颚,“怎麼,沒有要的小蛇這是嫉妒了嗎?”
嗓音還是清朗的少年音,無憂沒有懷疑,隻是有點詫異話的内容,她突然聞到了火藥的味道。
她挪移着腳步,往玉溪那邊靠去。
殊不知池鶴春的語氣和神情完全是割裂開來,劍眉一改在無憂面前的溫順,桀骜又帶着戾氣地半挑,眼白如破裂的瓷器,裂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赤紅。
咧開的笑容裡,那顆虎牙正閃着鋒利的光芒。
男子撫摸着腰間的長鞭:“那還是比不上小狗搖曳着尾巴,吐着舌頭的下賤模樣。”
池鶴春:“聽說廷尉大人的發情期将近,不知這一次,可有人願意幫大人解開打結的蛇尾?大人若是找不到,在下倒是可以念在舊情,伸出援手。”
哇塞,唇舌相譏唉,無憂豎起耳朵,一旁的玉溪深呼吸一口氣,終于生出勇氣,學着從哨兵口中聽來的稱呼,喊道:“小、小憂姑娘!”
無憂轉過身,歪了歪頭:“怎麼啦?”
玉溪等人互相看了一眼,突然朝少女跪下,無憂眼疾手快扶住為首的玉溪,軟糯的嗓音透着嚴肅:“你們這是做什麼?”
玉溪彎腰拱手:“我們的命是姑娘您救的,願為姑娘效犬馬之勞。”
其他人見此,也跟着要附和,她們深知,如果不是少女的到來,她們根本沒有機會重獲自由。
無憂阻止她們齊聲的動作,快速糾正:“不是我救的你們,救你們的人是你們自己。”
“也永遠隻有自己才能救自己。”少女耐心的解釋着,風吹過她們不合時宜的衣裙,外露的肌膚開滿了紅色、紫色的小花,顯得格外單薄,脆弱,可憐。
無憂仍不為所動,她希望她們能聽懂暗示。
玉溪抿了抿唇,作勢還要跪,無憂依舊扶住她,玉溪沒有辦法,隻能攤開自己的脆弱,央求道:“小憂姑娘,求您收下我們吧,我們……真的無路可去了,沒有家可以回了。”
她低下頭,央求之中,還夾雜着羞愧和無奈,甚至是絕望。
重獲自由了又如何,今天走出這個院子,迎接她們的,不過是下一個買家。
無憂反問:“收留你們,我能得到什麼?”
玉溪張了張口,說不出話。
無憂再問:“你們會什麼呢?”
“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我所有時間和精力,就是用來養活自己,養好自己。我不是什麼大善人,也沒有要實現的理想,你們的報答,對于我來說,隻是一種負擔,而我并不想要這種負擔。”
無憂一字一句的道,語氣依舊是帶着歡快,有着少女的純稚,眼睛清澈見底,玉溪怔怔地看着,突然自慚形穢起來。
鬓發微涼,遠處忽然飄來一朵杏色,花香湧動,柔金碎綠,靜谧湧動,似乎有什麼,在悄悄發生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