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可以分享的人

蓋昉是被參片粥的香氣喚醒的。

當他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躺在玉虛宮的廂房裡。陽光透過雕花木窗在青磚地面投下光斑，墨雲蜷成煤球窩在他頸邊，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他的鎖骨。

"醒了？"雲栖端着素瓷碗推門而入，道袍換了件漿洗得發軟的棉白T恤，舊牛仔褲裹着筆直長腿，長長的頭發還是用那根破木棍挽着，越發顯得清癯。

"趁熱。"素瓷碗遞到眼前，蓋昉伸手接過。碗不大，一遞一接之間難免接觸到遞粥人的手。粥碗溫熱，指尖卻是涼的。

蓋昉很少與人有直接的身體接觸，異樣的感覺

讓蓋昉的手不自覺往後縮了一下。

這一下後縮，讓雲栖誤會蓋昉不喜歡喝這藥粥，解釋道：

"這是用人參熬成的粥，滋補不難喝。"

蓋昉望向碗裡，晶瑩剔透的白米粥裡，漂着些淺黃的根莖，參片與大米的香氣混合在一起，意外的不讓人讨厭。

蓋昉從小不愛喝藥，但喜歡喝參雞湯裡那股人參與雞肉油脂混合的香氣，喝到嘴裡上火冒泡也還能接着偷喝，惹得蓋媽媽用竹筍炒肉給他消火。

“謝謝。”蓋昉接過粥碗，舀起一勺送進嘴裡。就是單純白米和人參放在一起熬成的粥，其它似乎什麼也沒放，沒有糖也沒有鹽，人參的清苦與米脂甘香卻意外相容，分外香甜。

“好喝。”蓋昉又抿了一口，誇贊道：“我從沒喝過這麼香的粥。”

“道友不嫌棄山中簡陋就好。”

“蓋昉。”

“嗯？”

“我說，都同生共死過啦，就别叫道友了，叫我蓋昉。我的名字，蓋gai房的蓋ge，日頭初明的昉。我叫你雲栖怎麼樣？”

“當然好，名字本就是讓人叫的。”

雲栖拿了把椅子坐在床前，叫他："蓋昉。"

"嗯？"

“沒什麼，就叫一聲。”道士望着蓋昉香甜地喝粥："你的名字，人如其名。"

“啊？你怎麼知道我是建築專業的？”從小被人叫蓋房的蓋昉有些惱，他讨厭這個外号。

“我是說，你像旭日初升，是光明的希望。”雲栖見蓋昉誤會，隻好解釋。

“這樣啊，你真有眼光！”蓋昉給雲栖比了個大拇指，開始商業互吹：“你也是啊，閑雲栖鶴，雲淡風清。仙兒仙兒的，我都怕你忽然羽化而飛升了。”

雲栖啞然，不由莞爾。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不知不覺蓋昉将一小碗藥粥喝完，端着空碗就跳下床，廚子不洗碗，洗碗不下廚，他可沒躺床上讓人伺候的習慣。

“我去刷碗！”蓋昉歡快地端着碗跳下床，眼含笑意地阻擋雲栖試圖接過空碗的手。

剛才還盤在床上的墨雲見蓋昉下床，順勢一個發力跳上了他的肩頭。

可蓋昉臉上的笑意維持了不到兩步路的時間，才走出東廂房門，便覺身體有些不對勁。

剛才躺在床上不覺得，腳一沾地，蓋昉隻覺胸口滋滋啦啦地疼，好像有一塊血肉被掏去了，空空蕩蕩的，本能讓他瘋狂地想要去追回那塊缺失的部分。神志慢慢失去，本能接管了他的身體。

隻見他一步步穩穩當當走向院中井邊，伸出右手，貼上昨夜封印空間裂隙的地方。盤在他肩膀上的墨雲擡起腦袋，在蓋昉下巴上輕輕蹭了蹭。

就在蓋昉的指尖接觸到裂隙封印的刹那，原本空無一物的半空中，一道銀芒如活物般遊走，閃現出一道銀色水雲紋，那水雲紋竟然與蓋昉右手手腕上的胎記一模一樣。

他清晰的感受到這水雲紋連接的地方，就是已經與世界壁連接在一起的流星街小世界。

他竟然對已經離體的沙盒小世界仍有控制力！蓋昉能夠感覺到，他甚至能夠自由進出這個沙盒小世界。

鬼使神差地，蓋昉忘記了小世界中封印着的危險生物，閃身進入！

院中樹蔭下慵懶刷手機的紅狐一開始隻當蓋昉是在查看封印，卻沒想到他竟然直接消失在原地，進入了封印之地，此時再想要阻止，已來不及。

"别去！"晚來一步，雲栖的驚叫被吞沒在空間漩渦裡。

雲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空間裡回響，蓋昉回頭去望，眼前卻已不是那座今古結合的道觀小院。取而代之的，是灰撲撲的流星街小世界内的場景。

“喵！”肩膀上的墨雲意識到蓋昉做了什麼，發出一聲憤怒的貓叫。

蓋昉這才恍然回神，下意識閉上眼睛，瑟縮了肩膀，等暴脾氣的墨雲喵給他一頓愛的喵喵拳。卻沒料到沒等到喵喵拳，反而等來了一頭一臉的飛蛾磷翅粉末。蓋昉搓了搓被迷到的眼睛，再張開眼，隻見面前一小堆三五個飛蛾群已經被墨雲消滅幹淨，落了一地蟲屍。

蓋昉終于意識到，流星街小世界中還封印着危險的異界生物，若是昨夜的事情再來一次，他身後可沒再站着武力強大的雲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