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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狸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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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辭見他有些沒完沒了,終于忍不住擡手虛虛按住他。男人似乎也一下子安分了,沒有再往她這邊湊,隻是那雙濕潤的眼睛仍望着她,仿佛含情脈脈一般。

隻是如今這般情意綿綿,也不過是抛給瞎子看。

沈秋辭正絞盡腦汁思索如何回去。她懷疑玲珑就藏在不遠處,冷眼旁觀着這一切,如此想來,竟無路可退。

她也不知道趙硯行此刻心中作何感想。

趙懷霁仍是那副可憐卻不見焦急的模樣,叫她心裡一陣洩氣,卻又無法對一個傷勢如此之人說出什麼苛責的話。

這時,一個黑衣男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兩人身旁。

“殿下恕罪,屬下來遲了。”

直到他出聲,沈秋辭才察覺他已站在近前。

可她一直都沒看到他出現的痕迹。

趙懷霁卻面無驚訝之色:“狩獵出了點意外,此地不可久留。”

言語間的意味忽然變得詭谲起來,方才那副纏綿模樣轉瞬即逝,如今又是那副翩翩君子風采。

沈秋辭看着那名為阿關的密探利落地扶起趙懷霁,忽聽四周草叢傳來風聲,她餘光一掃,瞳孔微微一縮。

四周竟滿是人。

他們與阿關一般皆身着黑色勁裝,容貌一眼看去并不出挑,幾乎到了融于人群中毫無存在感的程度——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氣場所緻。

沈秋辭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再回望趙懷霁,卻見他朝她微微一笑。

那笑映在他蒼白的面龐上,卻仿佛春花秋月,美得讓人心驚。

趙懷霁是在施苦肉計。

趙懷霁笑意不改:“清和,自會有人送你回去。我先去處理傷勢。”

見沈秋辭點頭示意,趙懷霁便不再多言,阿關護送着他離去。不多時,一名黑衣女子策馬而來,恭敬地将她扶上馬,轉眼便回到了居處。

待她步入屋中,便見趙懷霁已換了衣裳,端坐榻上,與她目光相對。沈秋辭稍走近些,他卻擡手扯住她的袖角。她站着,自上而下俯視;他坐着,仰頭看她,隻是彎了彎眼眸。

“夫人欲問何事?”他語氣溫和,眉眼帶笑。

沈秋辭輕輕歎息。

“王爺既已暗中布置,又何必方才那般作态?”她語氣平靜,“眼下事勢緊要,王爺打算如何,不打算與我說上一句麼?”

趙懷霁未松手,隻淡淡道:“夫人挂念于我,我求之不得。”

沈秋辭挑眉。

她平淡道:“下回再見王爺這副模樣,我也不會如此驚慌失措。”

趙懷霁稍一使力,将她引至身側,順勢摟住了她的腰:“夫人說得是。此番狩獵,那人已試探出我手中并無實證。與杜家賬冊相比,母妃遺物,也不過幾句線索罷了。”

沈秋辭凝聲問:“何種線索?”

趙懷霁略一沉吟,道:“江南商賈,舊年漕運中牟利藏糧原非大事。”

“可密函所載言辭,恐怕向家、杜家,皆與北夷勾連不淺。”

沈秋辭立馬變了臉色。

“王爺慎言。”

趙懷霁神色不改,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夫人早心中有數,不是麼?”

沈秋辭皺起眉。

“他們若有所牽涉,魏貞必然脫不開幹系。”

趙懷霁點頭。他用修長的手卷起了沈秋辭的烏發,輕輕地在手裡把玩:“夫人如此說,難道不擔心沈大人也在其中?”

沈秋辭裝傻:“此言何意?”

趙懷霁卻眉眼彎彎:“夫人自然知道我在說什麼。以着夫人的聰慧,怕是早就有所猜測罷?”

沈秋辭極力壓制住面上的神色。她早知父親在那樁陳年舊案中恐難全身而退,可如今卻察覺事涉更深一層,竟牽扯至外族勢力。

這是要掉頭、誅九族都不為過的事。

她身子輕輕一顫,朱唇微抖,眼前一陣模糊,腦海中竟浮現出前世父親被囚獄中,最終傳來自刎身亡的那一日。

母親當場昏厥,旁系叔伯聞訊趕來京城,卻迎來的卻是一紙诏書,趙硯行一道旨意,滿門抄斬,死于獄中。

父親為何會這麼做?

趙懷霁仍是一副溫雅從容的模樣,可手上的動作卻愈發放肆,那姿态幾乎是要将她摟在懷中一般。

“夫人……”他低聲喚她,語氣溫軟得幾乎要碎,“你我皆是身不由己。”

“那人已知我手上空無一物,魏貞自顧尚且不暇,如今能做的,唯有鎮北抗夷,清算舊賬。”

他指的是趙硯行。

“前因已成,壞果已結。沈家,終究難以幸免。”他頓了頓,“如同我,也逃不過。”

可前世,他分明逃過了。

趙懷霁是用什麼來逃過的呢?

沈秋辭費盡力氣回想。前世的此時,趙懷霁似是臨時下了一趟江南,錯過了春蒐,也未陪她回門。替她回門的,是瑞王府一位擅長易容的密探。

趙懷霁那趟江南,去得匆忙……

她腦中閃過一線火光,像被人猛地點破。

那一趟江南,他怕是去尋那些商賈的舊賬。若能揪出當年同北夷勾連之人,便可将之化為籌碼,與趙硯行談條件。

再加上沈家。

那密函中藏着能誅沈家的秘密,雖隻屬牽連,卻落在趙硯行手中——

以他那般缜密,未必不會借此拔釘去刺。

若趙懷霁再借勢斷尾求生,保自身周全,也非全無可能。

而今趙長宴亦未現身于春蒐之中。他曾與父親有約,要護沈家周全,可時至今日,除卻成婚之日送來一份賀禮,便再無音訊。

“杜歸雪被魏貞帶走。”沈秋辭忽然開口,“王爺可有把握尋回他?”

趙懷霁松開她的發絲,身子卻貼得更近了些:“清和明知,那人并非魏貞,如今為何還問我?”

問句對問句。

兩人都心知肚明。

“是鎮北軍。”沈秋辭冷下了臉,“王爺早就知曉了。”

趙懷霁笑了:“就如夫人,亦早已知情。”

沈秋辭吐了一口氣:“無論敵友,我們手上并無半點可供交涉的籌碼。”

“戴罪立功,”趙懷霁輕聲道,“難道不是他替我們指明的路?”

戴罪立功……

沈秋辭心中一震,忽而明白玲珑為何将她引至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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