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道:“收到了,王妃有心。”
“日後若無急事,便不必勞煩書信,若有要事,派人通傳即可。”
言下之意是,日後莫要再寫信了。
沈秋辭心下微微一痛,卻仍然抿唇微笑:“王爺說的是,妾身記下了。”
她不願令他為難。
怕是自己的信,給他帶來了負擔罷?
哪有王府的王妃,天天尋求王爺的注意力,應當是努力助他才是。
雖然她早告訴了他自己的閨名清和,可他卻不怎麼用此稱呼她。
兩人婚前見面并不是特别多,成婚之後,他屢次稱呼她,也都是王妃,甚至似乎都很少稱她為夫人。
見她應下,趙懷霁沒有多說什麼。兩人之間話不投機,他似乎也看起來有些疲憊,便進了書房處理事務。
而她則是往回走,春日正盛,府裡的春意盎然,她心下突然起意,随意選了條從未走過的小徑,緩步回院。
可不想,行至拐角處,忽聞一縷焦木燃燒的氣味。
她皺了皺眉。
哪個不懂事的小厮在點火?
心裡突然着急了些,她步履加快,直接朝着那方向走去。
可下一秒,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熟悉的小厮。
是趙懷霁的貼身小厮之一,他正半跪在地,手中持着幾封未燃盡的書信,正一封封地投進火堆。
... ...信?
沈秋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她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就朝着那小厮厲聲問道:“你在做什麼?”
小厮似乎吓了一跳,手中信箋掉落在地。
他哆哆嗦嗦地跪了下來,甚至都不敢擡頭:“王妃恕罪,奴才……奴才奉殿下之命,清理舊信。”
沈秋辭身子都僵了。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微微顫抖:“信?”
小厮繼續結結巴巴地說道:“是的,王爺說這些信堆在書房,叫奴才處理了。”
“奴才想着燒掉的話快些,便自作主張——”
她上前一步,撿起幾封落地的信箋,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着。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簾,每一筆每一畫,皆是她親手書就。
她寫的信,甚至有些連封口都未拆過。
她署名都隻為清和,旁的人不知道這是她的閨名,可如今這些字裡行間裡隐約透着情意和思念的信件,卻如垃圾一般,被人扔在地上。
那小厮看起來惶恐,但言語之間,竟不像是知道這信是誰寫的。
有些信件甚至看起來沒有開封過。
沈秋辭怔立在原地,心底像是有什麼東西悄然崩塌,耳畔嗡嗡作響,連小厮的惶恐都聽不真切了。
她是被他讨厭了麼?
半晌,沈秋辭深吸一口氣,平靜地道:“繼續處理吧。”
言罷,她轉身離去,裝作一派無事回到了院中,可那姿态之中分明卻有着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不願意細想那人為何可以端着一副溫雅柔和的玉面,卻對她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
還是說,他從未想過娶她?隻因先帝的婚約束縛,不得不迎她入府?
念頭紛至沓來,攪亂了她的心緒,她不敢深究,更不願面對。
她是個膽小鬼,連質問的勇氣都沒有。
明知自己的書信被棄如敝屣,卻隻能佯作無事發生。
她又有何立場去質問他?
她對他懷着情意,而他呢?
或許隻是敬她一聲“王妃”,除此之外,便再無多餘的情感。
甚至,她不過是個時常寫信叨擾他的王妃,一個讓他厭煩、不得他心的存在。
一念至此,沈秋辭竟生出幾分無地自容之感。
自那日後,她愈發收斂自己的情緒,待人接物更是謹言慎行。
臨近回門日,數日不曾見到趙懷霁的她,再次相遇時,隻是微微福身行禮,端莊地喚了一聲“王爺”,便不再多言。
她低垂着眼眸,沒有看到,在她行禮起身之時,趙懷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深深凝視,似有片刻停滞。
可他依舊如常,溫和一笑,旋即轉身離去,未曾留步。
待至回門之日,沈秋辭已然做好獨自歸家的準備,畢竟他一向來去無蹤,興許這一次,也不會破例。
然,馬車停在府門前之時,她卻聽得一陣腳步聲。
她擡眼望去,趙懷霁立于不遠處,依舊是風度翩然的貴公子模樣,身量似乎較數日前更顯挺拔,青衫玉冠,清雅無雙。
可不知為何,他今日的神态舉止,竟透着一絲微不可察的僵硬。
沈秋辭未多想,行至馬車前,依禮而坐,與他同乘而行。
一路上,馬車辘辘,行駛平穩,簾外春意正濃,街巷人聲鼎沸。
她端坐于一側,目光落在指間的帕子上,沉默無言。
而坐于另一側的趙懷霁,似有意無意地看了她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