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狗屁漕運,狗屁家族,愛怎麼樣怎麼樣吧。
趙硯行、趙懷霁、顧流音,杜歸雪... ...
還有趙長宴。
怎麼周圍就沒個省心的人?
她還想再喝一口,一隻手突然奪走了她手裡的酒瓶。
她擡眼,看到了羅醜沉沉望着她的眼。
沈秋辭笑了:“怎麼了?覺得我不像小姐模樣了?”
羅醜望着她,頓了頓。
良久,他開口了,聲音有些澀然:“小姐是不開心麼?”
沈秋辭搖頭:“如此月色,如此良酒,如何不開心?”
羅醜沒有直接回她。
沈秋辭擡眸,月色映在那雙眼睛裡,幽幽晃動,竟透着些不屬于這夜色的溫柔。
她剛剛喝得急,現在突然覺得喉嚨開始發熱,炙烤着她的五髒六腑,一股滾燙的燥熱從胃中騰起,直直沖入腦海。
她感覺自己身子變得輕飄飄的,在無垠夜色裡飄蕩着。
這感覺——
也不賴嘛。
她恍然理解了趙長宴身上的酒味。世間苦事太多,若能借這微醺片刻,沉溺在這無謂的醉意之中,倒也能忘卻煩憂,不去思考那些令人頭疼的算計與抉擇。
突然,一道力道攫住了她的肩膀,猛然一拉。
她怔住,眼前的世界晃了一晃,下一瞬,男人的手掌扣緊了她的肩頭,迫使她直直地對上他的目光。
他的掌心灼熱得近乎滾燙,像是在深冬夜裡燃起的一簇火焰,輕而易舉地穿透了她薄薄的衣衫,讓她從骨子裡生出一絲異樣的戰栗。
沈秋辭一瞬間沒了醉意。
她愣愣地看着羅醜,那半張未毀的面容籠罩在微光下,五官鋒利,眼尾微微上挑,夜色滲透進那雙桃花眼裡,映着流動的月華。
這雙眼睛——
她似乎在哪見過。
像誰呢……?
她微微皺眉,試圖在恍惚的思緒中捕捉答案,可酒意将一切都裹上一層柔軟的霧氣,讓她怎麼也想不明白。
算了。
她不想了。
沈秋辭輕笑一聲,眉目微彎,醉意朦胧間竟透着幾分難得的天真。
她伸手輕輕拽住羅醜的袖角,語氣帶了點耍賴:“羅醜,把酒給我吧,再讓我喝些。”
她的聲音帶着綿軟的尾音,她求着他,像是個耍賴皮的混子。
真真和平日大相徑庭了。
羅醜手中力道微微放松,他依然注視着她,眼底藏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羅醜的聲音帶着一點克制的沉悶:“小姐為什麼想喝酒?”
“... ...是又夢魇了麼?”
沈秋辭晃了晃腦袋:“不算夢魇。”
她頓了頓,像是猶豫了一瞬,随即擡眸望着他。
“你救了我。”
羅醜愣住了。
他的指尖一顫,像是觸碰到了炙熱的火焰,下意識地縮了回去,像是在躲避什麼,眼底浮現出一抹微不可查的慌亂。
沈秋辭沒有察覺到,她輕輕晃了晃腦袋,似乎醉意更深了些。
她喃喃着喚他的名字,聲音被夜色吞沒,帶着一點醉後的呢喃:“羅醜,羅醜——”
“你之前帶我看的燈火和煙花,太好看了。”
“我從未見過那樣的景色。”
她微微仰頭,望着夜空,眼底泛着微醺的水光,仿佛真真切切地沉浸在那夜的絢爛之中。
“明年……我們再看,好不好?”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再說些什麼了。
羅醜睫羽微顫,月色如流水般滲透衣衫,勾勒出他帶着力量的身軀。
夜風拂過,輕輕掀起他的衣角,映出斑駁傷痕,似一幅晦澀不清的舊畫,被藏在暗處,無人問津。
他嗓音低啞,微不可聞:“小姐……便要嫁人了。”
“到時,會有旁人陪你看燈火。”
沈秋辭聞言,懶懶地撇了撇嘴,未曾言語,像是對這句話置若罔聞,又像是刻意不去深思。
羅醜垂眸,似是下定某種決心,沉聲問道:“小姐……不怕我這張臉麼?”
這張... ...
易容過後的、醜陋無比——
但卻又在某種意義上,無比真實的臉。
沈秋辭動作突然停下了,羅醜居然覺得有些緊張,他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回複。
心裡頭一回,産生了些忐忑。
沈秋辭突然緩緩朝他靠近。
下一瞬,一隻纖細白皙的手,緩緩擡起。
她的手指輕輕地、順着月光,一點一點地撫上了他的臉頰。
滾燙的皮膚,冰涼的手指。
羅醜猝不及防,猛地僵住。
她的指腹輕柔得近乎克制,帶着不似清醒的溫存,一寸寸滑過那些醜陋的疤痕。她的指尖所過之處,仿佛落下了一層淺淺的烙印,不是灼燒的痛,而是另一種更加緻命的、滲透進骨血的瘙癢。
那癢直接鑽到了他的骨頭裡,鑽到了他的心裡,讓他全身都克制不住的産生某種痛苦的錯覺,但又無法克制地帶起某種歡愉的顫抖。
他的喉結微微滾動,強忍着不退後一步。
沈秋辭的眼睫微垂,酒意未散,神情帶着一種不自知的溫柔。
她盯着他的臉看了片刻,忽然,唇角微彎。
“大黑。”
羅醜:......?
他的身形一僵,耳邊嗡地一下炸開,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一瞬,所有的沉郁、隐忍、情緒交纏,都在她這随口的一句輕笑裡,被打得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