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微偏頭,神色中透着些糾結:“他現在是我的人,我自是要在乎的。而且自那天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
她的語氣平靜,并無多餘情緒,可話音落下的瞬間,趙長宴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
“你的‘人’?”他意味深長道,“聽上去倒是親近得很。”
沈秋辭瞥了他一眼,懶得拆穿他語氣中的試探。
可她卻未曾注意到,趙長宴盯着她的目光裡,似乎藏着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不悅。
她喃喃道:“難不成他又跑到你那裡了?”
若是如此,她甯可不要這人繼續當自己的侍衛了。
忠心難得,她若得不到,不要也罷。
趙長宴聽到這話,眼底的暗色在頃刻間消弭無蹤。
他唇角輕輕勾起,連語氣都輕快了幾分:“你懷疑他?”
沈秋辭撇了撇嘴:“我不清楚他的身世,但他應該不會... ...”
她皺着眉,話未說完,趙長宴卻忽然擡手,指腹輕輕按在她的眉心。
她詫異。
剛想要避開,卻見他隻是輕柔地按了按她的眉心,像是要給她捋平蹙緊的眉頭。
這動作若是旁人做來,難免顯得孟浪。
可他偏生一派從容,舉止随意得仿佛隻是順手為之,竟叫人難以挑出一絲不妥。
她睜大眼,還未作出反應,他已然收手。
“沈小姐可别皺眉了。”
他眉目微彎,聲音低沉而散漫,卻透着一絲打斷她思緒的刻意:“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話音一轉,他的目光像是被磁鐵吸着一般,又落在她身上。
沈秋辭下意識擡眸看他,心中卻隐隐生出一種被他牽着走的錯覺。
趙長宴眼裡透着興味盎然:“不過那次,确實是我同他說的。”
他語調緩慢,尾音微微拉長,像是在欣賞着她的反應:“要不然,就隻剩下你和瑞王,孤男寡女——”
“未免過于可憐了。”
沈秋辭微不可察地斂了斂神色。
這人,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嘴欠。
沈秋辭忽然開口,語調平靜,卻帶着一絲探究:“羅醜究竟犯了什麼錯?”
“你隻是将他趕走,想來不是什麼大事,但——”
她未再說下去,可心中卻有些不解。
羅醜身手極好,又忠心謹慎。
按理說,趙長宴絕不會輕易舍棄一個可用之人。
可他卻将人趕走了……
趙長宴的臉色倏地沉了幾分,語氣透着不耐:“我來這裡,你便隻問那醜八怪?”
他語調微涼,甚至帶着幾分隐隐的不快。
沈秋辭皺了皺眉,語氣也冷了幾分:“你别這麼說他。”
她素來不喜以貌取人,更何況,羅醜的容貌被毀,背後或許藏着不為人知的緣由。
她周圍的男子,無論是趙懷霁還是趙硯行,均是長得極好。
鶴貌枭心,顧盼生姿,風華君子。
趙長宴更是不用說,長得比女子還姣美三分。
羅醜确實比不上這些人。
他相貌盡毀,寡言沉默,在旁人眼中甚至顯得卑微不堪。
可不知為何,沈秋辭始終覺得,他不會害她。
他看着高大,實際上有些笨拙,還不善言辭。
不像這些宗室公子哥們般風雅籌謀,但卻讓她覺得心安。
她擡眸看向趙長宴:“我不過是問問,你倒是先惱了。”
趙長宴忽然開口,不容置疑地打斷她:“這次的人,是魏貞的。”
他并未刻意隐瞞,反倒是直接揭開背後黑手。
言辭笃定,仿佛這件事根本無需推敲。
沈秋辭微微一怔,擡眸看向他。
趙長宴卻已站起身,似是不願再多作停留。
他垂眸瞥了她一眼,語氣幽幽道:“趙懷霁身上有魏貞要的東西,你若嫁過去,怕是少不了一番折騰。”
他說完這話,目光随意地掃過房間,忽然頓住。
書架一角,一枚小小的木雕安靜地立在那裡,似是海棠花模樣,線條簡練卻細膩,雕刻者的手法帶着一絲難得的溫存。
而最引人矚目的,是那木雕上,一筆一劃刻着的“清和”二字。
趙長宴心下一動。
他收回目光,漫不經心地伸出手。
他的指腹摩挲過木雕表面的紋理,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沈秋辭還在回味他方才的話,結果一擡眼,便看到他随手拿起趙懷霁送來的木雕,似是在欣賞。
下一刻,還未等她反應。
那木雕便從他指間滑落。
“啪——”
木雕落地,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房間裡回蕩,瞬間裂成數塊,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
倒像是化成了碎花瓣般躺在地上。
趙長宴挑眉,狀似惋惜地歎了口氣。
他眼波流轉間竟帶着些無辜的神色:
“哎呀——都怪我不小心。”
他轉眸看向沈秋辭,薄唇勾起:“沈小姐,我之後定送别的東西來賠罪。”
沈秋辭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趙長宴是故意的。
可她不明白,他何以要如此咄咄相逼,甚至連一件無關緊要的木雕都容不下。
房間内沉默了片刻。
她并未與他争辯,也未露出任何不悅。
隻是垂下眼,緩緩蹲身,将地上的碎片一塊一塊收攏在掌心。
她的指尖微微泛冷,動作卻柔和。
落在趙長宴眼裡,她仿佛在拾撿什麼極為珍貴的東西。
趙長宴眼神裡透着一絲晦暗不明的壓抑。
沈秋辭歎道:“既然是送出的禮物,便沒有糟踐的道理。”
她的聲音很輕,卻透着一股固執。
無論這木雕是否真的出自趙懷霁之手,它既然已送出,她便不願意踐踏任何人的心意。
趙長宴靜靜地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徹底斂去。
他抿着唇,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
臉色沉沉,眉宇間隐隐透出幾分陰郁之色。
他一貫笑意盈盈,可一旦收起笑來,那張清俊絕倫的臉便顯得格外可怖冷肅。
瞳仁漆黑如墨,靜靜看着人時,竟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過了片刻,他忽然轉身,衣袖翻飛間,帶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倒是徑直離開了充斥着女子香氣的房間。
他步履未停,背影挺拔,未曾回頭。
沈秋辭還想再問他,但見他離開,竟有些無可奈何。
怎麼一個兩個都說話跟謎語似的?
還不跟她說清楚。
她沒有多想,起身追出屋子,趙長宴的腳步似慢了些,但依然朝着院外走着。
沈秋辭見他真的要離開了,便也不顧姿态。
她小跑過去,抓住他的繡袍,微微喘氣道:“你到是走得快。”
“你還沒說清楚呢,魏貞想要什麼?如此大張旗鼓,他不怕瑞王報複?”
“況且我也還在,他也不怕同時得罪太多人?”
刺客口口聲聲要密函,趙懷霁說他身上沒有拿東西,隻有謝映瀾留給他的錢财。
她自是清楚這不全為實話,但她現在依然一頭霧水。
趙長宴腳步微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