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她剛到了木屋門口,費力打開了歪斜着的門,卻聽到一道輕佻的嗓音突兀地響起。
“這幾日,沈小姐有想我?”
趙長宴倚在門框上,唇角噙着若有似無的笑意,眼神打量着她,毫不在意自己如此突兀地出現在荒郊野外的詭異。
他不似以往,穿着一身墨色,袖口繡着暗紋流雲,襯得身形颀長而慵懶,鬓發微微散亂,卻不顯狼狽,反倒多了幾分風流随性的意味。
沈秋辭心頭猛地一跳。
她努力收拾好情緒,開口問道:“世子怎麼找到這裡的?”
難不成... ...
那些刺客真的是趙長宴的人手?
可趙懷霁也說是魏貞的人在追殺他們——
眼中閃過一些警惕,她站在門口,沒有進屋的意思。
趙長宴走卻随手撣了撣衣袖上不存在的塵埃。他的骨相偏薄,唇色淺淡,笑起來嘴角總帶着幾分浮浪,像個不知憂愁的貴公子。
他道:“我路過,見到這木屋,心生好奇,便進來瞧瞧。”
“路過?”沈秋辭看向他,語調微涼。
趙長宴挑了挑眉,半真半假地道:“興許是你我有緣。”
沈秋辭微不可察地冷笑,她不欲與他多言,索性直接問道:“世子既然上次未曾幫我,這次能否救我離開?”
趙長宴斜睨着她,故作困惑地歪頭:“離開?”
沈秋辭:“……”
她耐着性子:“世子既能找過來,必然知道怎麼離開這林子,方向又為何。”
也不知道這荒郊野外,趙長宴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不過隻要趙長宴還願意幫她——
她應該就可以回到京城。
心下稍稍輕松,沈秋辭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男子。
趙長宴悠悠然地在屋内坐下,食指漫不經心地輕叩桌面,似在思索:“我進來是緣分,至于出去嘛……”
他頓了頓,挑眉睨她,眼底漾着一絲促狹,“本世子尚且未想離去,何必急着走?”
沈秋辭深吸一口氣,聲音淡淡:“對你而言,自是無妨,但瑞王病重,若再不離開,怕是我們都得折在此處。”
她語氣雖淡,眼神卻沉了幾分。趙懷霁若是死了,她之後就問不出跟謝氏有關的事情,之前答應好的婚約也不能成,她可不就是白忙活一場?
趙長宴視線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間。
他盯着她片刻,忽而輕笑出聲,嗓音低沉,又帶着些許漫不經心的沙啞。
趙長宴:“你在意瑞王?”
沈秋辭擡眸,正欲反駁。
然而下一瞬,趙長宴卻倏地靠近,影子籠罩過來,彼此間的距離驟然縮短。
他竟伸手環住了她。
她身形一滞,瞬間警惕地想要掙脫,然而趙長宴的手臂卻收得更緊,連她掙紮的餘地都不給。
他的動作不帶絲毫猶豫,沒有輕浮的試探,沒有多餘的鋪墊,仿佛理所當然,甚至帶着一股讓人無法拒絕的笃定。
沈秋辭身形一滞,瞬間警覺地擡手欲掙脫,可趙長宴的手臂卻收得更緊,肌肉繃緊得帶着克制的力度,牢牢困住她,連她掙紮的餘地都不給。
“趙世子——”她低聲警告。
趙長宴卻無動于衷。他沒有理會她的警告,而是閉着眼,呼吸落在她鬓側,帶着一絲帶着薄繭的掌心貼在她腰側,仿佛一點點侵蝕她的氣息。
他隻是靜靜地抱着她,手上沒有多餘的動作。
“幾日未曾好眠,累了。”
他的聲音沙啞,透着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松懈。那不是随口的戲弄,而是真正的倦怠,從眉眼到唇角,都透着累。
像一頭狩獵後的野獸,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歇息的角落。
沈秋辭眉心微蹙。
她能感覺到他的氣息,感受到他指尖收緊時的力道,也能聽到他在她耳畔那一聲低歎——
那聲音落在她耳中,竟莫名帶着一絲令人不安的溫度。
這個人,總是如此随心所欲,可又偏生讓人猜不透他的情緒。
片刻後,沈秋辭按捺住情緒。
“世子可以去睡别處。”
趙長宴沒有說話。
他真的閉上了眼,斂去了平日的浮浪狡黠,竟顯出幾分不設防的疲憊。
他緩緩把頭埋進她的肩窩,動作随性自然,甚至帶着一點懶意,仿佛真的累極了,尋了個最合适的位置倚靠。
沈秋辭微微僵住,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趙長宴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緩緩滲入她冰冷的肌膚。他身上帶着風霜,摻雜着雨後的潮氣,與她身上的寒意交織在一起。
他似乎是在外面走了很久,手還有些冰涼,但是呼出來的氣卻是暖的。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拂過頸側,溫熱而深沉。
這一刻,他好像就是個疲倦至極的人,在這樣荒涼的地方,難得安靜地閉上眼。
沈秋辭靜默片刻,終究沒有再動作。
她心裡盤算着,如今瑞王趙懷霁仍在寺廟,想必不會有事,倒也不必太急着離開。
她本應該推來抱着她的人,但他這副姿态——
明明面對趙懷霁時,她始終警惕戒備,從未真正放松。
可此刻,在眼前這人的動作下,她卻鬼使神差地沒有任何掙紮。
屋内隻餘兩人的呼吸纏繞在這片靜谧中。
木屋隔絕了窗外的寒風,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到,她的脊背已經逐漸放松,甚至帶上了一絲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