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曉,瑞王麾下養有一支隐秘的暗探,行蹤無定,唯有一套不為人知的聯絡暗号——三長一短。
此令一出,便能召來密探,為其探聽機密、刺殺目标,抑或替他清理那些不宜留下的痕迹。
她曾在成婚兩年後,夜深人靜之時,偶然推門入書房,本是要取一方研墨,卻瞥見書案上一枚紅色的蠟封印記——
那是一道她從未見過的暗令,印記邊緣,依稀可辨“三長一短”的痕迹。
她尚未來得及細看,趙懷霁的聲音便已從案後淡淡響起:“夫人請回吧。”
那是他們成婚後,他第一次用這樣冷然而客氣的口吻喚她。
從那之後,她再未被允許踏入瑞王書房一步。
今日,這玲珑自稱是瑞王之人,既能輕易尋至此處,言語間又頗有挑釁之意,顯然并非無名之輩。
瑞王和沈家漕運之事——
此人或許知道更多。
沈秋辭回神,面色未變,微微勾唇,淡淡道:“玲珑姑娘既傾心于瑞王,往後自有諸多相見之時。”
玲珑聞言,愣了愣,随即眼尾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沈小姐倒比我想的,更通透些。”
沈秋辭:“先帝賜婚我與瑞王,陛下也允了婚事。”
“即便玲珑姑娘心有旁意,我并不在乎。”
玲珑倒不說話了。
沈秋辭道:“你若是跑到瑞王面前說我和世子的事情,他也不會在意。”
玲珑不像是會在瑞王面前争寵作妖之人。但為了避免節外生枝,還是讓她不要想着亂說話為好。
不過,想來趙懷霁也不會在乎這些。
玲珑終于開口了:“我自不會做那無聊之事。”
趙長宴緩緩擡起手腕,随意地撫了撫袖口,語調懶洋洋地打斷兩人:“玲珑姑娘,傳話已傳完,是否該離開了?”
玲珑側眸看他一眼。
片刻後,她低低一笑,手中劍微微一收,輕輕轉了個圈,寒光一閃,劍鋒緩緩收回劍鞘。
“世子說得不錯,我的任務完成了。”
她後退一步,目光仍在沈秋辭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緩緩收回,勾唇一笑:“沈小姐,回見。”
她語氣輕飄飄的,卻莫名透着一絲隐晦的意味。
沈秋辭淡淡地看着玲珑。
“玲珑姑娘的話,我記住了。”
眼前的女子,面容清麗,微微一笑,似是毫不在意,又似乎别有深意。
玲珑微微一怔,眸光一深。見沈秋辭不言,她轉身踏步而去。
房中,寂靜片刻。
趙長宴手指摩挲着袖口的刀柄,若有所思地輕輕一笑,側眸看向沈秋辭:“沈小姐,這便是你未來的對手?”
沈秋辭垂下眼,淡淡道:“她心悅瑞王,是她之事;我與瑞王的婚約,是朝堂之事。至于寵愛與否,原非我所系。”
趙長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
見狀,似乎是出于某種隐秘的微妙惡意,她又對着趙長宴說道:
“無論如何,瑞王潔身自好。”她笑了,“不像世子,若是真嫁與世子,怕是有的鬥了。”
她雖覺得,那風流名聲應該十有八九是趙長宴自己設計出來的,但還是偏要惡心他一下。
趙長宴長眉微挑,眸光裡流光溢彩。他目光緩緩掠過她的眉眼,笑了。
他開口:“沈大小姐是覺得本世子不知禮數,寵妾滅妻?”
他聲音帶着一絲輕微的喑啞。
沈秋辭微微一怔,随即冷笑一聲,語氣淡漠:“世子府中的莺莺燕燕怕是早習慣了世子的恩寵,倒也不缺我一個。”
趙長宴聽罷,神色不變,指尖懶懶地拂過袖口,似是在漫不經心地理着褶皺,輕嗤道:“沈小姐倒是多慮了。”
說罷,他像是終于了無興趣般,直接轉身離開。
沈秋辭站在原地,看着他那幹脆利落的步伐,心裡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這就走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門院時,他忽然頓住腳步。
趙長宴未曾回頭,嗓音低沉微啞,像是掠過風的細語,意味不明地落下最後一句話——
“府裡有沒有人,你嫁過來不就知道了?”
那句話極輕,仿佛故意讓人聽不真切。
沈秋辭眉頭一皺,心神微凝,似有什麼晦澀的情緒掠過心頭。
她正要擡眼去看時,趙長宴的身影已消失在長廊盡頭,隻餘衣擺翻飛的微響,被風卷入無聲的寂靜。
她靜立片刻,方才緩緩收回目光。
新年時節,瑞王提親的消息早已在京城傳開。如今沈府和瑞王府婚事定下,府中上下不知其中幹系,處處洋溢着雙喜臨門的氛圍。為了這場婚事,沈府大有準備。
沈父特意派人南下江南,召集旁系族人入京,準備在新年之際共賀喜事。
紅葉站在回廊下。
她眼巴巴地看着沈府外頭人聲鼎沸的街市,忍不住扯了扯沈秋辭的衣袖。
紅葉撒嬌道:“小姐,我們也出去看看吧?都快過年了,街上定是熱鬧得很!”
沈秋辭心中本有些沉郁,也無此打算。
但看着紅葉滿臉的期待,她心中微微一動。
沈家風雨飄搖,她心中翻湧的算計、複仇、隐忍,已如鋼絲般緊繃太久。
偶爾出府看看熱鬧,或許能讓自己喘一口氣。
“罷了。”她輕輕一笑,“你去備些衣裳,我們換身行頭。”
紅葉歡喜地應了一聲,立刻跑去準備。
這幾日,臨近新年,京城熱鬧非凡,街頭張燈結彩,鼓樂喧天。
高懸的燈籠随風輕晃,灑下一片溫暖的光影,照亮熙熙攘攘的人群。攤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糖葫蘆的紅果在燈下映着亮澤,油炸的酥點冒着誘人的熱氣,孩童們嬉笑着在人群間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