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空雁的聲音在此時戛然而止。
窗外一聲震人心魄的雷鳴忽然轟嘯而至,補上了她聲音消失的留白。
她的故事并不算長,桌上燈燭隻消減了寸許。
廂房中一時沒人說話,雷鳴過後料想的雨聲也沒有到來,隻有靈力流轉的細碎嗡鳴零落地傳入葉繁枝耳朵裡。
許久,葉繁枝才開口問道:“你與她,是多久遇見的?”
竹空雁回:“三年前。”
葉繁枝暗暗算了一下,如果沒人說謊的話,那她倆都剛好錯過兩屆道盟大會。
……
也不知算是福還算是禍。
葉繁枝繼續問:“這靈核又是如何而來?你怎麼知道我們在找它?”
竹空雁倚在白玉床旁,垂着眼睛,神色略暗,“沈湘山說過,靈根并非她的。”
她話隻說了一半,但是大家都聽懂了。
所以她的意思是這靈核是沈湘山當年受師尊治愈後留下的?
師尊治愈人,需要把靈核分出來嗎?
稍微想一想便覺得不對勁。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竹空雁接着道:“我并不知道你們在找靈核,隻是這畢竟是黎仙師的東西,而她早已仙隕,想必黎仙師的親近之人會需要這東西。”
說完,竹空雁終于肯把目光從沈湘山的臉上移開,分了一些給葉繁枝。
雖然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但她看着眼前的青衣女子,隻覺這人氣質溫和,一颦一笑中也多是柔弱姿态,完全不能把她和傳聞中在當年道盟大會上血洗禮天台的魔頭聯系到一起。
但是不得不承認,自己放出靈識探查眼前這三人時,竟什麼都信息都探不出來。
若不是這些年松雪峰掌門花滿蕊不遺餘力地發出追殺令,恐怕竹空雁并不能這麼快地認出來葉繁枝。
想到花滿蕊……
其實竹空雁今晚與葉繁枝的相遇并不是偶然,但也并非處心積慮的謀算。
雖然她确實為今天做了很久的準備——她本是準備突破這蒼苔山的結界,憑着這枚靈核,去松雪峰尋黎仙師的徒弟花滿蕊的。
用與葉繁枝他們相見時同樣的說辭,請花滿蕊出手,清理仕文那個罪魁禍首。
隻是不想竟在半道上碰上了他們。
——黎仙師的另兩位徒弟,也是曾經道盟大會上差點奪魁的第二名與負傷隻能遺憾離場的第七名。
想來也是覺得造化弄人,當年在道門時心心念念覺得可惜,遺憾沒能參加道盟大會、沒能與傳說中黎仙師座下最強的徒弟比試一番,今日卻誤打誤撞地在最落魄、最不成樣子、自己最無心這種虛名的時候遇見了他們。
不過說實話,剛打照面時,竹空雁心裡也有些沒底。
畢竟那些鋪天蓋地的追殺令總不可能是花滿蕊一時興起之作。
能讓昔日同門如此不留情面,想來葉繁枝确實不會是做了什麼好事。
可是自己既然都已經做了要去見花滿蕊的準備,現下碰到了更合适的人,不論是為了誰,都總要試一試的。
不然自己定會後悔。
不過還好,自己賭對了。
葉繁枝并不如傳言那樣乖張暴戾,反倒是她的師兄江盛水看起來少了些君子的端方溫潤。
如此想着,竹空雁又擡眼看過去。
許是目光太過直白,青衣女子察覺到了什麼,也直直回看過來。
竹空雁和她的目光一觸即散。
葉繁枝自然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但本能地覺得不會是什麼壞事。
她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準。
“如此說來倒是有緣,那請問竹姑娘,可知現在沈姑娘體内的魔核在哪裡?”一直靜待在葉繁枝身後的江盛水忽然開口。
竹空雁看向他,“我也不曾見過,隻是有一個猜測。”
她手指在白玉床上輕撫而過,沈湘山便連着床一起瞬間消失在了葉繁枝一行人的視野裡。
随後她繞過三人,推開房門,看着樓下的荷花池。
“沈湘山……去後,我原以為仕文會覺察到什麼,從而來蒼苔山查看,但他沒有。”
“你的意思是,雖然沈姑娘……嗯,現下如此情況,”葉繁枝斟酌着用詞,站到竹空雁身邊,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但是在仕文那邊看來,是毫無異常的?”
竹空雁點頭,“之後被傳送過來的人,即使沒有沈湘山為他們吸收魔氣,他們也能一天一天慢慢好起來,自然,不能好得和常人一樣。結局也不會變。”
“所以就是和沈姑娘仍在時一樣?”
竹空雁颔首。
葉繁枝也微微點頭,托腮思索片刻,有個大概的想法在她腦中慢慢成型。
“竹姑娘,那支大桃木木簪,你現在找到了嗎?”
竹空雁搖頭。
“那之後,你還動過這樓中的格局嗎?”
竹空雁還是搖頭,“沈湘山留下來的所有東西,除了那封信,其餘的我都未曾動過分毫。”
那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