喑啞的聲音從他喉間發出。
沈湘山回:“不必。”
氣氛忽而莫名陰沉起來。
那人又緩緩開口:“可否請恩人,答應我一件事。”
沈湘山沒有說話。
那人自顧自往下道:“請恩人替在下轉告樓上兩人,隻說‘袁某無福,先走一步’。”
說完,他并不等回答,隻顫顫巍巍站起來,便要朝大門走。
路過沈湘山時,她才回道:“我不幫你這個忙。”
這人停下了,用已經沒有多少生氣的眼睛望向沈湘山,“為什麼?我自知已魔氣入體太深,時日無多了,就這樣和他們分别,對他們、對我而言都好。”
他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到最後幾乎是細如蚊蠅。
沈湘山冷聲道:“你想用你的死來困住他們嗎?”
那人猛然擡頭,“什麼?!不,我不是……”
話音未落,這人的身形忽然極快地癟了下去,最後竟化為一縷煙塵,就這樣無風自散。
隻剩下一件破爛道袍随意地落在地上、落在那人曾經站過的地方。
竹空雁近距離看完了這一切,還沒來得及震驚,便聽得樓上傳來一聲驚呼。
擡頭,剛上樓的其中一人不知什麼時候正探着身子往下看,竹空雁把目光移過去時,正好看見他昏了過去,頭砸在地闆上發出一聲悶響。
沈湘山先自己一步動作跑上樓去,竹空雁緊随其後。
“還好,隻是簡單的受了刺激。”沈湘山把過脈後,微微松了一口氣。
竹空雁點頭,和沈湘山一前一後地把人又擡進了屋子裡。
兩人心照不宣地不準備把人叫醒解釋。
待一切收拾好出了門,竹空雁仍沒忘記自己剛才想問什麼,但是她現在又有新的問題想問了。
“呼,累死我了,我們也去休息吧!”沈湘山拍拍手。
竹空雁還在思考怎麼開口便被沈湘山這句感歎打斷,她疑惑道:“我們?”
沈湘山點頭,“對呀,原本是有多餘的房間的,但是現在他們一人一間,就隻能委屈你同我住一起啦。”
竹空雁了然。
她雖出生大戶,但自上玉鳴閣修道以來,也不是沒有和其他弟子一起睡過大通鋪,因而并不講究這個。
并且就現在而言,她心底反倒是期待與沈湘山同屋的。
因為她還有很多問題,很多現在就想要知道答案的問題。
如此想着,人已經跟着沈湘山進了廂房。
燈燭燃起,廂房中還是白天裡的模樣,隻是滾到地上的茶盞又被放回了案上。
沈湘山輕輕揮手,茶案便被撤去,屋子正中浮現出一張白玉床來。
沈湘山“嘶”了一聲,竹空雁能感到有一縷目光落在自己臉上,但很快被收了回去,下一刻,那張白玉床就變成了普通的雕花木床。
是的,隻有一張空空蕩蕩的雕花木床,餘的被褥枕巾什麼東西一概沒有。
“嗯……”沈湘山撓了撓鬓發,“你先坐一坐,我……翻一下。”
竹空雁本想說不用,她并不是一個嬌貴的人,并且沈湘山若是喜歡白玉床,可以自己睡木床、她睡白玉床,但是看着沈湘山已然跪坐在衣櫃邊翻翻找找了,她便把這些話咽回了肚子裡。
她不喜歡反反複複地麻煩别人。
竹空雁給自己施了個淨體術,爾後才在床邊坐下。
剛巧沈湘山抱着一大團雜七雜八的東西朝她走過來,竹空雁忙又起身,接過東西放到床上。
“啊……我才反應過來,我們兩個……是不是其實用不着這些東西才對?”沈湘山認真看着竹空雁,爾後一邊搖頭一邊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竹空雁也不由自主地輕笑一下,“都拿過來了。”
沈湘山點頭,“也對。”
兩個人十分默契地收拾好床鋪,然後一左一右地躺了下來,也十分默契地讓中間隔開了一掌寬的距離。
燈燭又滅了下去。
竹空雁開始思考她應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問問題。
畢竟今天已經太晚了,沈湘山雖然臉上一直挂着笑,但是細想便知她今天一定很是疲累了。
“竹師妹,你睡了嗎?”
沒想到竟是沈湘山先開口。
竹空雁連忙回答:“沒有。”
可是等了一會兒,卻沒有下文。
竹空雁開始懷疑沈湘山是否有夢呓的習慣。
看一眼吧。
竹空雁慢慢朝右側轉頭,正巧看到沈湘山也朝左側扭頭。
“……”
“……”
對視的瞬間,兩人先是同時一愣,爾後竹空雁移開了眼睛,聽見沈湘山輕笑了一聲。
“竹師妹,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