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鳴風輕,耳邊隐隐有溪水流過的潺潺聲。
葉繁枝睜開眼,她正站在一片林地中,月光透過層層樹蔭,如紗緞般撒在身上,給她剛經曆過一場打鬥而被沾滿灰塵的青衣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如果不是現在的處境,今夜月色倒是值得閑下心來靜賞。
“……師妹。”身後江盛水的聲音略有些遲疑。
葉繁枝閉了閉眼,轉過身去笑道:“怎麼了,師兄?”
江盛水半張臉隐在陰影中,看不清楚表情,但是能看到他抿了抿唇,側頭望向一旁抱手靠在樹邊的遲守守。
葉繁枝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才反應過來,剛才這兩人不是都還拉着自己嗎?怎麼現在忽然都離自己這麼遠?
他倆還都隐在黑暗中,隻有葉繁枝一襲青衣被月光清輝照亮着。
遲守守感受到兩道目光,隻朝葉繁枝回看過來,把雙手乖巧地放在身前,眼睛亮閃閃地笑道:“師尊?”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師伯?”
江盛水聞言,下颌都繃了起來,他對遲守守淺淺點了下頭,而後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回頭看着葉繁枝,問:“師妹,你能告訴師兄,是何時收的徒弟,又是何時,與他連上如此危險的咒法的嗎?”
看來他是方才就一直想問,隻是先被拉入了幻境心智受了影響,而後又忙于與花盼君和澈遠周旋,現在才得空完整問出這些問題。
江盛水向來對自己做任何事情都持包容态度,也極少過問她的私事,但這次他似乎有些不悅。
但其實不消江盛水來問,葉繁枝自己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是何時收的這個徒弟,更不知道這連魂鎖命咒又是怎麼結下的,她隻能通過遲守守的名字來判斷他大概并沒說謊。
再加上在幻境中的表現,遲守守也不像是要害自己的樣子。
……但為什麼會什麼都想不起來呢?
嘶……
腦中忽然傳來一陣鈍痛,就和自己剛醒來時一樣,葉繁枝不由得擡手捂上了腦袋。
江盛水忙上前一步,清俊的面容被月色照亮,眉宇間是掩不住的擔憂,“是方才傷到哪裡了?”
葉繁枝搖了搖頭,眼前卻忽地閃過一些雜亂無章的畫面,像走馬燈一樣飛快地飄過去,最後定格在一枕冰玉石床上。
是她才醒來時,在寒清洞躺的那張床。
痛感不知不覺中過去了大半,葉繁枝忽然想起了什麼,仰頭問道:“師兄,我醒來時,為何會有靈力輸送到我身體裡?”
江盛水愣了愣,顯然是沒想到自己的問題不僅沒有得到回答,反而還又被問了一個問題。
此刻兩人的注意力全然在對方的臉上,故而沒人發現他們身後的遲守守眸色閃動幾番,同時手指一勾,一縷若有若無的紫色絲線便消散在了月影中。
夜風輕拂,頭頂上傳來微弱的“沙沙”聲。
葉繁枝目光被江盛水耳邊翹起的短發吸引過去一瞬,然後又把視線落在他的眼中。
江盛水雙眼微微睜大,又很快垂下眼眸,不再看葉繁枝的眼睛,回道:“當年那夜之後,你也受了很重的傷,僅憑我自己根本無法治愈你的傷口,所以……我回燼璃海去取了淵珠來,以它的海淵之力來治愈你的傷勢。”
“淵珠?”葉繁枝不由得吃了一驚,“那可是燼璃海的聖物,聽說百年前月韻山曾三番五次派人去燼璃海海皇處想求得一見,最後都隻是吃了閉門羹。師兄雖然曾是燼璃海海民,但也不會比月韻山牌面更大吧?是怎麼得到的?”
若是江盛水能比月韻山還有牌面,何必拜入他人師門呢?
江盛水輕咳一聲,“我不過是普通人,所以這淵珠……是我偷來的。不過師妹放心,我取了一絲靈脈後便放了回去,不會被人發現的。”
“偷?”葉繁枝挑眉,“師兄在道門中向來有端方賢名,怎麼會作出這種偷竊之事?”此話脫口她才像想起什麼似的,懊惱地歎了口氣,“……都怪我,若不是因為我,現在松雪峰的掌門該是師兄才對,師兄會在道盟大會上受各方稱贊,而不是同我一起為了躲避道門追殺而弄得這麼狼狽。”
說着,她伸出右手,手腕處青色的束帶已經有所破損,松松勾在她骨節分明的小指上。
那隻紅色的眼睛又消失了。
葉繁枝本是想給江盛水展示自己的衣袖,但卻下意識地想到了這點,因而怔愣了一下。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若說這東西是自己的一部分,自己卻又無法控制;若說是外物,卻又對它毫無排斥。
并且,這東西在自己昏迷沉睡之前從未出現過。
是淵珠的副作用?
江盛水自然是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動,隻是聽她說出這話,又忽然停住,忙輕輕握住她右手手腕,“師妹怎會這樣想?在師妹入門那天我就向師尊保證過,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站在你這邊,護你周全。再者當年之事,我相信師妹,這其中定是另有隐情,所以現在就由我們一起去查證,好嗎?”
葉繁枝緩緩點頭,将手握成拳,輕笑道:“好,我也相信師兄。不過我還有個問題。”
江盛水一邊用靈力為她修補束帶,一邊道:“師妹講就是。”
似乎全然忘了明明最開始是他在提問。
“師兄可知道淵珠有沒有什麼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