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繁枝絮絮叨叨說完,看着江盛水眼中漸漸染上一層陰翳。
屋子裡一時沒人接話,隻剩下燈花炸開的噼啪聲。
“師妹……”半晌,江盛水才開口,“我對當年葉绮鎮的事略有耳聞,但現在你有師尊,也有我,所以不必再去想了,好嗎?”
門口傳來燈盞挪動的聲音。
葉繁枝擡頭,看見遲守守正在用一把小巧的匕首将燈燭挑亮。
她把眼中隐隐泛起的淚光壓下去,輕輕勾起嘴角微笑道:“好,師兄。”
頓了頓,她又道:“師兄,你會不會覺得我突然在這種時候回憶從前,有些不合時宜?”
江盛水搖頭,“其實我從還在客棧時,就也時不時想起下山之前的事情,許是這次出來得匆忙,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麼,卻又想不起來。”
果然。
葉繁枝一入夢時便覺異常,這下輕輕套出的江盛水的話更是印證了她的猜想。
這是結界的作用,它把江盛水和月淩空的記憶都拉回了某個時間點,所以兩人才會有這樣的表現。
至于那個夢……
她已經很多年沒想起過小時候的事情了。
結界或許是也想通過某種方式把自己的記憶拉回去,但是不知出了什麼錯,隻讓自己做了個夢。
她垂下眼,“竟然如此?看來是松雪峰太養人了,連平日裡一向公事公辦的師兄都疏懶起來。”
江盛水掩面微咳,臉頰泛起微微紅暈,“師妹說的是,我是有些松懈……所以師妹,咱們現下是啟程去東邊查探一番嗎?”
“月少爺他們呢?”
“正……”
話音未落,門便被敲響了。
江盛水便把“正在路上”這句話咽了下去。
按理說他應當與月少主他們同行才對,可他感應到了師妹似乎心神不甯,所以才急匆匆先趕了回來。好在師妹看起來并無大礙,所以他也稍微放下心,緊繃的情緒也漸漸松泛了些。
隻見遲守守站在門後,問:“誰呀?”
沒有回答。
屋中的三人交換了一番眼神。
江盛水直起身子,将葉繁枝保護在身後,朝遲守守點了下頭。
葉繁枝也默默站起身,拇指撫上靈戒。
遲守守後退半步,又問了一次:“是誰在外面?”
仍然沒有回答。
“刷——”
原本緊閉着的大門卻忽地朝内開了一條縫,然後便開始移動,像是被人用不輕不重的力緩緩推開一般。
衆人皆屏氣凝神。
但是等門後的景象完全展現在眼前時,三人都不禁微微一愣。
門外什麼都沒有。
但卻是天光大亮!
且不是晨曦初露時的樣子,而是烈陽高懸——竟是正午!
葉繁枝心裡一驚,不可能,自己不過是夢到了小時候的閑事,怎會便過了這麼長的時間?
她看向江盛水和遲守守。
見到另外兩人也是驚愕的樣子後,她反而放了心。畢竟在這種時候,隻要不是針對自己一個人的異常,那就是沒有異常。
“不對勁,方才我回來時,外面還是深夜,雖然月光螢微,但總歸是晚上才對。”江盛水低聲道,同時目不轉睛地盯着門口。
沒有人接話。
遲守守眯起杏眼,伸腳一勾,大開的門便又被他關——
就在門要關上的那一刻,四根修長的手指忽然出現在門闆上,阻止了門關上的進程,又把門朝内推開。
說時遲那時快,遲守守反應迅速,隻一個利落轉身便完成了用門闆當掩護然後用一把銀白短刀欺身壓上來者脖頸的一整套動作。
來者也不甘示弱,深藍裘衣一晃,雖然未曾離開短刀的傷害範圍,但遲守守能明顯感受到自己的腰間多了一個嗖嗖生風的物件。
“姓葉的,你就是這樣教你的徒弟的?!”
月淩空的聲音聽起來頗有些咬牙切齒,連尾音都變得有些尖銳,但他藏在裘衣下的手卻顯得遊刃有餘。
還未等葉繁枝發話,遲守守便馬上收了短刀,然後笑眯眯歪頭:“原來是月少主,隻因此地實在是有些古怪,我才會作出如此反應,還請月少主海涵。”
“呵,”月淩空翻了個白眼,“大的丢下人跑了,小的開門就要捅人,姓葉的,你們松雪峰真是養出些好人啊!”
江盛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對不……”
“原來師尊用起萬華輪來是這個樣子呀,好生厲害!”文韻茹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月淩空的臉蓦地升騰起可疑的紅色,他别過臉去,嘟囔着:“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