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劃過臉側,忽地一陣刺痛。
葉繁枝抹了一把臉,一看手上全是血,又怕又痛,轉而哭得更大聲了些。
“……”
“火……這裡好大的火……姐姐,他們都說我是怪物,姐姐,我不是怪物,到底怎麼回事……姐……”
還沒說完,葉繁枝便感覺身體一輕——她被“仙人姐姐”抱了起來。
什麼仙人姐姐……是自己的恩師——黎頌澤才對。
但當時的自己還不知道。
也不知道多年後會……
葉繁枝在心裡歎了口氣。
随後她便聽見黎頌澤問:“你還記得其他家人嗎?”
葉繁枝抽抽搭搭地回答:“沒有了……村長奶奶說都沒有了,我是最後一個了。”
身上的力道變得更輕微了一些,“你還記得你姓什麼嗎?”
葉繁枝搖着頭,吸着鼻子,“我不記得了,但是村長奶奶叫我葉丫頭。”
“……”
黎頌澤沉默了一下,葉繁枝趴在她懷裡,看不見她的表情。
或許這時的師尊是在感歎自己竟沒有個正經名字?又或許是在惋惜自己的遭遇?
不重要了,因為下一刻,師尊問她:
“那你……要不要跟我走?”
葉繁枝從黎頌澤溫暖的懷抱裡擡起頭,“可以嗎?”
黎頌澤點點頭,“自然可以,你想好了嗎?要跟我走嗎?”
葉繁枝這才後知後覺地問:“那……村長奶奶他們呢?”
黎頌澤垂下眼眸,濃密的睫毛被火光投下躍動的陰影,“他們已有去處,你不用擔心。”
葉繁枝似懂非懂地點頭,“好。”
黎頌澤對自己輕輕一笑,但下一瞬,她的笑容卻有了裂痕。
像是華貴的瓷器砰然碎裂一樣,葉繁枝眼看着目光所及之處的所有場景突然開始分離崩析,霎時散成無數的碎片。
伸出手,什麼都抓不住、留不下。
隻有右手手心裡泛出紅光。
葉繁枝一下子慌了神,她叫道:“師尊!師尊!”
“師妹!怎麼了?”
猛然睜眼,葉繁枝發現自己仍坐在花公子的小屋裡。
屋中重新點上了燭火。
她保持着入睡前單手支着臉頰、淺靠在床頭的姿勢。
擡眼,原來江盛水已回來了,正俯下身關切望着自己。
“把這裡的事情處理完就可以回松雪峰見師尊了,師妹不必驚慌。”
葉繁枝看着江盛水的眼睛,放下已經有些酸疼的手活動,然後把右手手心裡被捂得有些溫熱的玉石遞到江盛水眼前,“多謝師兄,月少爺那邊如何了?”
趁江盛水收回玉石時,葉繁枝不動聲色地瞥過坐在門邊的遲守守。
遲守守眯起眼睛笑了笑,爾後搖搖頭。
看來方才沒發生什麼異常。
不論是關于自己還是關于江盛水。
“月少主那邊無事,隻是叫我們速戰速決。”
江盛水将玉石收好,“不過我回來時,發現東街那邊似乎也有魔氣發散,但我覺得單獨行動并非是個好選擇,所以回來同師妹和師侄商量。”
葉繁枝點點頭,忽然沒頭沒尾地問道:“師兄,你還記得當年師尊帶我上山的情景嗎?我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雨夜。”
江盛水呆愣片刻,似乎不理解葉繁枝為何突然提起這個,但他還是仔細回憶起來,半晌才道:“不對,那夜樊星明亮,我還指給你看了的,所以應該沒有下雨。”
葉繁枝輕笑一聲,将目光從江盛水臉上移開,眼神漸漸有些渙散:“那是因為師兄看見我時,雨已經停了。”
“當年師尊從火海中把我救出來,問我願不願意跟她走。”
“我說我願意。”
“然後師尊便背着我,一步一步走回了松雪峰。”
“松雪峰山門前一千三百三十三級台階,她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地踏上來,一邊走一邊告訴我:‘不用害怕,從此以後松雪峰就是你的家’。”
“我點點頭。這時一簇松針竟剛好掉在我肩膀上,我伸出手一把抓住它,捧到師尊眼前。”
“師尊笑着說:‘也好,剛好你俗家姓葉,便從此就叫繁枝如何?’”
“繁枝引蒼碧,萬壑不能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