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沒一會兒就先到了楊黎家,楊黎的爸爸常年在外地打工,在楊黎讀完大學回青桐灣之前家裡都是隻有他媽媽楊嬸兒一個人,那時候陳正時不時來幫着換個電燈泡,修個小電器什麼的,總之楊黎媽媽是十分喜歡陳正的。
正在廚房裡做飯的楊嬸瞧見陳正來了,用圍裙擦着手就出來了,笑道:“小正來了!有些時候沒瞧見你了,這段時間忙不?”
陳正笑了下:“楊嬸兒,還行,就是活多了些,還忙的過來。”
“哎,今天咱家收核桃,晚些時候你帶點回去,鮮核桃也就這段時間能吃上。”
陳正:“行,謝楊嬸兒。”
“你這孩子跟嬸兒客氣啥,歇着吧,嬸兒給你們做飯去。”
陳正在楊黎家院子裡坐了快一個小時,金銀花水都喝了一壺,也沒瞧見那兩人回來,十來分鐘的路程,這兩人幹哪裡去了?
他剛想起身去找,就聽到外面傳來小三輪的聲音,楊黎和劉知南總算是回來了。
“你們去旅行了?”陳正道。
劉知南不說話,從車鬥裡跳了下來,楊黎将車停好,從小三輪上下來,指着右腿都是泥的褲子,哭訴道:“旅啥啊,知南哥給我幹田裡去了。”
劉知南心虛的抹了抹鼻子,他的右邊胳膊也全沾着泥巴,手背上還磕破了皮,泛出血痕來。
“我沒想到這馬力還挺大.....”
楊黎:“我找了好幾個村裡人才把車從田溝裡撈起來,核桃撒了一地,一群人撿了好些時候。”
陳正氣笑了,問楊黎:“你不知道他不會開嗎,還敢放心給他開。”
楊黎哼了一聲:“卧槽,誰知道啊,他連個小三輪都不會。”
劉知南:......
行吧,他又被嘲笑一回,這地方不會騎這破東西真是死罪。
楊黎媽媽從廚房裡出來叫他們吃飯,她是頭一回看見劉知南,和藹的笑道:“你就是我家楊黎說的新搬來的年輕人吧,長的俊,來青桐灣還習慣嗎?”
劉知南笑着點了點頭:“嬸兒,習慣,這裡的人都挺好的,空氣也好,吃的東西也新鮮健康。”
楊黎媽媽笑:“農村人除了嗓門大之外沒啥太大壞心眼兒,你習慣這裡就好,青桐灣偏是偏了點,但養人,咱楊黎去外地上大學的時候吃的不規律又不健康,老是外賣炸雞什麼的,臉上長了好些痘痘,回來待了一年,臉上就幹淨了,也不那麼蠟黃了。”
劉知南笑着應道:“那我在這兒應該能活挺久的。”
楊黎媽媽聽了笑着進廚房去端菜了。
隻有陳正聽懂了他的這句話,低聲對劉知南說道:“去洗洗身上的泥,出來我給你手上貼個創可貼。”
劉知南嗯了一聲,去了楊黎家的衛生間。
出來的時候,陳正拿了創可貼和碘伏在門口等他,劉知南将洗幹淨的手遞了過去。
陳正低垂着眼,用棉簽給他消了毒,貼創可貼的時候,動作稍微重了些,劉知南輕輕嘶了一聲。
陳正擡眼看他:“還知道痛?騎得時候怎麼不知道你不會呢。”
劉知南倒是無所謂:“人生在于嘗試,我樂于在所剩不多的生命中嘗試更多的東西。”
陳正發現他現在似乎比劉知南還要介意死亡這件事,明明當事人是劉知南,偏偏是他聽劉知南提起患癌這件事心裡很是不痛快。
他輕聲道:“你最好記住你剛剛說的,在青桐灣要活久一點。”
劉知南笑意在嘴角滞了一秒,才輕松道:“我盡力。”
晚飯是在楊黎家院子裡吃的,這裡的人都愛在院兒裡吃飯,家家戶戶都喜歡在院子裡種上一兩棵樹,即好看又能乘涼,楊黎家的院子比不上陳正家的好看,但也是個好好打理過的農家小院兒。
牆邊種着蔥蒜,靠着牆角的位置搭着絲瓜架,黃瓜藤也攀在上面,小番茄紅彤彤挂在枝頭,院子的另一邊兒種了些鄉下常見的花,鳳仙,雞冠花,還有月月紅。
一個院子,一半是煙火一半是詩歌。
楊黎媽媽做飯用的是柴火竈,燒出來的飯菜别有一番滋味,特别是鍋底的那一層農家米鍋巴,撒上一些薄鹽,嚼起來又香又脆。
劉知南吃了一小塊兒,就被陳正在桌下面踢了一下小腿,提醒他鍋巴硬,傷胃。
劉知南也不想貪一時嘴快讓自己受罪,于是就放下了鍋巴,端起米湯喝了一碗。
柴火飯笠出來的米湯,湯水白又濃稠,米香十足,還飄着米油,喝一口暖胃又消食。
楊黎更愛往裡面加一些白糖,是農村小孩兒常見的喝法。
飯是農家土竈飯,做的菜也是楊嬸自家種的,中間擱的是一碗青豆燒排骨,這時節的青豆是最嫩的時候,除了可以用來推青豆花,還可以用來鹵成毛豆當個零嘴或是下酒菜。
用土豬肉配着青辣椒,土雞蛋,外婆菜,還有幹豆豉等食材一起炒的農家一碗香,最是香辣下飯,當地人愛叫它飯遭殃。
楊黎家的竈台上常年挂着自家腌制熏烤過的臘肉,是鄉下土豬殺了後,選三線五花肉,用松樹,陳皮,甘蔗皮熏制出來,肥而不膩,一股濃厚臘香,肉片晶瑩剔透,用蒜苗煸炒後,香的讓人打跟頭。
劉知南沒有吃過這種正宗土家臘肉,一連吃了大半碗飯,嘴唇都是油光光的,楊黎媽媽看的高興,笑道:“過年的時候剛熏出來的臘肉吃着更香,到時候我給你們炒茶樹菇吃。”
劉知南點頭笑:“謝謝嬸兒,我有口福啦!”
最後是一碗南瓜和四季豆一起水煮的蔬菜湯,原滋原味,不僅消暑解膩,若是打上一份紅油蘸碟,用來當蘸水菜吃,則是夏天最清爽可口的下飯菜。
夜霧開始籠罩原野,霧氣沉澱在傍晚的夜色裡,青桐灣亮起燈火,狗兒吠叫了幾聲,喚着主人快開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