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着說着就沒音了,劉知南轉頭去看他。
隻見陳正舉着那個墨綠色的碗,皺着眉臉色沉黑。
以為他是不喜歡,劉知南上前解釋道:“這鎮上的欣賞審美肯定是趕不上城裡的,這個碗是我覺得還将就的一隻,也不是那麼差吧。”他看了看陳正,輕聲道:“要不,你湊合用用?”
陳正歎了口氣,将碗放回桌上,“湊合不了。”
劉知南心裡有點不舒服了,這個碗就算是比不上他的那一隻,但現下這隻碗是他能找到的最好一個,就算是湊合着用也是可以的。
陳正沉沉的看他,“知道為什麼湊合不了嗎?”
劉知南垂着嘴角,語氣不滿:“不知道。”
陳正對他勾了勾手指,“出來看。”
劉知南一臉不明的跟在他的身後出了屋,到了院子裡,陳正徑直的走向屋檐下老闆的小木房子。
然後他就看到陳正從狗窩裡拿出了一隻碗。
黑色的瓷碗,寬大碗沿,下面兒還帶着一個十字木架。
跟他買的除了顔色外一模一樣......
“所以,我給你買的那隻碗?”劉知南艱難的開口。
陳正鎮定的點了點頭,“沒錯,是狗碗。”
劉知南:“.........”
他媽的,他怎麼會買一隻狗碗回來呢?!那麼好看的一隻碗為什麼是狗碗!狗碗為什麼又要做那麼好看!
那隻碗最後被放在了老闆的飯碗邊上,算是給它添了個水碗。
陳正回廚房開始煮糖水,先要将枇杷的皮剝下,再去掉裡面的核。
看着陳正在剝枇杷,劉知南主動上前幫忙:“我幫你剝。”
陳正将盤子推了些過去,兩人靜靜的坐在窗戶前剝着枇杷,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折射到桌上,投出外面樹蔭的光影,不時在桌面上跳動着,偶爾刮起一陣夏風,院子裡的樹梢沙沙作響,夏蟬不知道躲在那棵樹梢上一直鳴叫,叫的人昏昏欲睡。
劉知南擡眼看向院子,頗有一種莫奈花園的美感,亦夢亦幻。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趴在窗前的桌上睡過去了,裝着青檸水的玻璃杯将漾漾水影投射在他的臉上,發絲都浮着太陽光,變成了暖栗色。
陳正站在廚台前,不由擡眸看向窗邊的人,麥飯石湯鍋裡枇杷已經被水煮沸,翻滾着,水汽散開,漸漸的充斥在這午後的屋子裡。
門外有狗跑過,老闆聽見了,在院門口叫了兩聲。
陳正舉起手,将食指放在唇上,噓了一聲,老闆嗚咽了一聲,乖乖止住了吠叫,又蜷回到了樹蔭下。
枇杷水煮沸了一會兒,他才往鍋裡扔了數顆冰糖,用木鏟緩緩攪動着,甜甜的味道從鍋裡飄散出來。
熬煮糖水還要一會兒,陳正瞧窗邊的劉知南睡得熟,便伸手打開了馬歇爾音響。
歌曲流淌出來,溢滿整個空間,播放的是夏至未至的鋼琴純音樂版,莫名的和此時的氛圍很搭。
蟬鳴,午後,樹蔭,糖水,夏天,還有少年。
劉知南做了一個夢,夢見了自己還身在城市,他逆行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頭,被來往匆匆的人碰撞到肩膀,下一秒他跌回到曾經的辦公室裡,夢見了楊鱗拿着堆過頭頂的文件來找他,秘書來通知他開會,會議桌上的各部門負責人相互推诿,内心各有利弊,他受不了了,推門而去,出來時手裡拿着一張醫院的檢查報告,上面寫着胃癌兩字,恐慌如同黑色漩渦席卷了他。
他倏地被吓醒了,額頭有一層細汗,太陽穴還在發跳。
陳正站在後面的廚台前正在舀糖水,見他醒來,撩起眼皮兒投來視線,淡聲道:“做噩夢了?”
劉知南揉了揉太陽穴,意識才開始回流,夏日的午後,糖水的味道,舒緩的音樂,剛剛那是一個夢而已。
沙啞的聲音嗯了一聲:“夢見了些不好的事情。”
陳正将盛着糖水的碗端了過來,輕放在他的面前,“那就吃點甜的,忘了就是。”
劉知南從他手裡接過勺子,低頭看向面前的糖水碗,金黃飽滿的枇杷肉浸泡在透明黏稠的糖水裡,飄着幾顆茉莉花,同時炖煮的還有銀耳和稍許百合。
低頭吃了一口,炖煮過的枇杷,果肉更加柔軟,口感純甜,糖水泛着一絲絲茉莉的花香,和着順滑的銀耳一同就滑進了腸胃裡,柔軟滑嫩,甘爽滋潤。
“好喝!”劉知南将一碗喝光,滿足的舔了舔唇。
陳正從冰箱裡取出兩顆正方形的冰塊,扔進了自己的那碗,接收到對面的視線,他解釋道:“我的胃能接受冰塊,你那胃還是别想了。”
劉知南哦了一聲,接收了他的這份好意。
怎麼他感覺自己這鄰居就跟他媽一樣呢。
他抿了下唇,開口試問:“那個,你是不是有某種癖好?”
陳正喝着碗裡的糖水,偏頭看他,“什麼癖好?”
“給人做媽,或者是保姆?”
陳正呵呵一笑,把劉知南轟出了自家院子,還不忘給他又盛了一碗糖水。
劉知南端着糖水碗站在他家院門兒口,啧了一聲,這人什麼狗脾氣。
他打開左手,手心裡卧着那串白蘭,幸好他走的時候給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