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着圈子仔細觀察一遍她們的衣物、穿着,方禮發問,“剛才為什麼不立刻下來?”
衆人沉默,沒有回答。
感覺到自己不被放在眼裡,方禮有些不爽,他提高聲量,身上氣勢厚重而吓人,“回答本官,剛才為什麼不立刻下來?你們要知道民與官鬥的下場。”
林遙開口,聲音小小的,狀似害怕方禮過于迫人的氣勢,“回大人,民女突然被攔住,怕是不軌之人,害怕性命不保,故不下來。”
“是嗎?”方禮明顯不信。
等待屬下把馬車搜一遍,沒有發現後,方禮注意力又回到衆人身上,“你們幾個女子不好好待在閨閣中玩弄女工,出門作何?”
方禮的語氣裡明顯有着歧視和不贊同,他不理解這些女子大白天聚在一起出城幹嘛。
留在閨房好好熟讀女戒,精通女工,為以後嫁給好人家添加籌碼不久好了。
林遙再次代表衆人回答,“回大人,民女和姐妹們去賞花,聽說城外有家寺廟花開的極豔,民女和姐妹邊想着去看一次。”
方禮理所當然的說:“那剛才為何不立刻下來?而且你們幾個女子出門怎麼不讓男子陪同?要是你們路上被賊人污了清白豈不是髒了。”
衆人眼神憤懑,隔着帷帽憤怒地瞪着方禮惡心的嘴臉。
心頭有團火在燒着,五髒六腑火辣辣地疼,被氣的。
怎麼有人把對女子來說痛苦的遭遇,說的那麼無足輕重,讓人火大。
林遙停止再次回答,用冷淡的、不含絲毫感情的眼神深深地盯着他。
方禮好像察覺不到她們的情緒,隻是催促她們趕緊回答。
林遙忍着怒氣,聲音忍不住大了起來,用毫無生氣的語調說着害怕的話,“回大人,民女害怕。”
方禮皺眉,“你的聲音感覺很耳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
聽到這話,林遙發熱的理智回歸,心猛地一跳,對視上方禮帶着陰謀的眼神。
疏忽了。
之前她們在相府見過面也交鋒過。
那時他在不斷試探她。
對于正在關注的人,不可能不記住她的聲音。
林遙想明白後,腦子飛快轉動。
她現在臉上易了容,就算他看到她的臉也認不出她。
事情好像是這樣。
“回大人,民女的聲線比較大衆,所以大人才覺得耳熟。”
方禮已經将林遙剛才反應激烈的畫面映在腦海裡,自然不相信她這個借口。
他就是覺得這個人有問題,他在她身上看不到害怕。
其他姑娘他能明顯從她們身上感受到她們對他的畏懼,唯獨她身上沒有。
方禮有些質疑,打算給她們挖個陷阱,“把你的帷帽掀起來。如果你沒有問題,那我讓你們過,也不檢查其他人了,但要是你有問題,那就請你們乖乖去大牢一趟。”
方禮這話明顯是陽謀,明晃晃想要挑撥她們之間的關系。
衆人有些擔憂地看着林遙。
明明她們都知道她僞裝了,但還是忍不住擔心她。
林遙朝她們搖搖頭,想讓她們放寬心。随後手一動,放在帷帽邊緣,正想着直接一拉,習慣性的謹慎讓她先檢查一遍臉。
結果手剛放在臉上,林遙暗地裡臉色大變。
藥效過了,她的臉變回來了!
怎麼可能,她這次明明特意吃了好多。
但想到以往越來越短的作用時間,林遙知道她估計對這藥免疫能力越來越強了。
偏偏是在這時候。
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的情況下。
在這種時候,她有點動靜都會被當場抓住。
内心焦急,但又不能表現出來,林遙沉默站在原地,辦法一個接一個出來,結果都不能實施。
方禮見人一直頓在那裡沒有動作,忍不住催起來,“快點掀開,沒問題你們就走,有問題就全部留下。”
方禮接近林遙,“還不動作?”
在衆目睽睽之下,林遙突然踉跄着後腿幾步,倒在地上。
其他姑娘擔心上前扶住林遙,神色焦急,正打算問她怎麼了,就對上她的眼神。
筱筱語氣軟弱無助,帶着哭腔,“大人,我姐姐她頑疾發作,讓我…讓我先去車上給她拿藥行不行,求求你了大人。”
筱筱生怕方禮不同意,輕輕放下林遙的身體,手腳并爬到方禮身邊,布滿泥土的手緊緊扒着方禮的褲腳,滿臉哀求,漂亮的衣服變得灰撲撲的,上面全是土腥味的塵土,髒污難看,“大人,求你讓我去給我姐姐拿藥好不好?”
見原本素白的官服染上了肮髒泥土的顔色,方禮眼神一變,一腳将筱筱踹飛,“區區一個平民,竟敢弄髒我的衣服,真是不知死活。”
筱筱被踹着胸腔悶痛,吐出一口血,染在白素的帷帽上,如梅花點點展開。
胸口處撕裂的痛處将她拉到無盡深淵,那裡什麼都沒有,沒有聲音,沒有姐妹們,沒有湘姐,那是一片無望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