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臨風雙手握住她冰涼的手,回絕道:
“這點東西可不夠請本公子出手,伏九!你必須撐住,扶明快回來了。”
菀娘端着湯藥進屋,見到氣若遊絲的伏九也不免慌了神。
“伏九!”菀娘将湯藥順手放在桌上,三兩步跑到床前,慌亂道,“怎麼會這樣?你明明吃了固神丹,為何解不了黃泉飲?”
“黃泉飲?”楚臨風迅速抓住重點。
難怪這些時日不管大夫如何調換方藥,她的情況始終不見好轉。
“如何能幫你?”楚臨風冷靜下來,問道。
隻見伏九極艱難地搖搖頭:“黃泉飲乃毒醫雪鶴的得意之作,無藥可解,我此番奪固神丹本就是一試。如今看來,我命如此。”
見楚臨風和菀娘沉默,伏九反過來寬慰他們:“别擔心,阿時知道我的情況,不會為難你們。”
“至于我與你的約定,”伏九看着楚臨風,“我會書信一封,屆時你交與阿時,他會替你解毒。”
聞言,楚臨風不解問道:“昭陽隐可化百毒,為何黃泉飲無解?”
“是啊,”伏九認命般自嘲一笑,“昭陽隐化百毒,偏黃泉飲無解,偏我中了黃泉飲,你說我是不是與雪鶴犯沖?”
“總會有辦法,總會有辦法的,你再等等,扶明尋到了霜柳,他真的快回來了。”楚臨風察覺到手中的溫度越來越低,吩咐菀娘準備藥浴。
正均提着大夫急速趕來,診脈之後大夫面露難色,再楚臨風再三請求下又重新開了方子,正均送走大夫立馬守着藥爐煎藥。
趙将離聽聞此事,又親自挑選了整整一箱名貴藥材送來,剛進院中便看見守在門口的楚臨風。
“楚公子,伏九少俠如何了?”
楚臨風面上波瀾不驚,隻将視線移向緊密的房門,而他緊握折扇的泛白的指節出賣了他内心的情緒。
忽然,房内傳出菀娘的驚呼。
楚臨風毫不猶豫沖進房門,血腥味飄入鼻尖。
“發生何事?”
見有人闖入,菀娘下意識起身擋住浴桶裡的伏九。
楚臨風反應過來,迅速反手關門,側過身子避開視線。
房内,水汽氤氲,增添幾分溫熱。
屏風立于中央,巧妙擋開視線。
情況緊急,菀娘也顧不得太多,解釋的聲音竟有些紊亂:
“公子,伏九她神志愈發模糊,體溫也降得厲害,我嘗試為她輸入内力,可一旦内力中斷,她的體溫便開始下降。”
可一個人的内力又有多少?
菀娘不斷加了熱水,可伏九的身子越冷得發抖,方才甚至又嘔出一口血。
聞言,楚臨風亦顧不得男女大防,跨步邁過屏風,走到浴桶旁。
他刻意避開目光,卻忍不住看了眼身前這幾近昏迷的人。
她臉上已沒有血氣,而泡在水中的肌膚分明微微紅暈。
楚臨風将折扇收在腰間,默默凝聚内力,而後翻掌為其輸送。
“公子不可!”菀娘疾呼,“碧落散與您的内力相克,您不可妄動内力啊。我這就去找阿則阿均。”
“站住,”楚臨風喚住菀娘,手中内力卻沒有收回,“如今伏九危在旦夕,若無内力強行催行她周身血脈,她恐怕撐不到扶明回來。”
楚臨風目光堅定:“你忘了我所習之内力是寒聲催,為她撐撐時間不算難事。”
菀娘未在堅持。
她自然知道,永不枯竭的寒聲催于如今的伏九而言是最好的選擇。
看着昏迷的伏九,菀娘垂首應道:“我為您護法。”
說罷,菀娘開門而出,守在門前不離半步。
正則匆匆趕回:“有扶明公子的消息了,不出意外今晚子時他便能趕回。”
子時。
菀娘擡頭望向高空紅日。
“六個時辰。”
“什麼?”正則疑惑,注意到院中不見公子身影,瞬間了然,欲前去阻止卻被菀娘擡手攔下。
“阿則,這是公子的選擇。”菀娘道。
如是,正則也無可奈何。
屋内,西邊窗戶染上極好看的霞光。
楚臨風的内力源源不斷灌入伏九體内,總算有些成效。
她臉上恢複了些許血色,手指也不再是駭人的冰冷。
菀娘替伏九穿好裡衣,小心放回床上蓋好被褥。
月上中天,床上的人終于有了反應。
伏九意識模糊,隻覺自己如同墜入萬丈冰窟。
好冷!
好冷……
她想盡可能蜷縮身子以阻止最後一絲餘溫消散,卻發覺無法動彈,身子好似墜入深淵,她抵抗不了那股強大墜力。
身子越來越冷,周身血脈好似有寒潮湧入,所經之處皆為冰封。
“冷……”
寒潮即将抵達心髒,越近一步,她周身疼痛便越重一分。
熟悉的痛感喚醒她的記憶。
“阿……時……”
楚臨風聽不清她的呢喃,但見她眉間緊鎖,額上密汗。
一股溫熱的、源源不斷的内力湧入身體,極力驅趕侵占她血液經脈的寒潮。
兩股力量在體内拉扯,争奪她身體的控制權。
眼皮太重,她好像入了夢陣,無法醒來。
是了。
是夢陣。
因為,她又看見了那場大火。
火光漫天,少年驚恐。
“阿姐!快跑!!!”
少年嘶聲力竭。
阿時?!
她欲沖進火場,頓時天旋地轉,再睜眼時已是望無邊際的冰寒雪地。
赤足而立的她感受着刺骨的冰冷,正當她被漫天冰雪包裹時,腳下冰面似乎緩緩融化。
她蹲下身子,緩緩伸手貼近冰面。
冰面之下,是霸道洶湧的暖流。
“伏九,撐住啊。”楚臨風擡手拭去嘴角鮮血,再次催動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