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非一個出身低微的乞丐所能媲及的!
一年後,謝傾琂将随身攜帶的玉佩交到那乞丐手中,讓他換上華服,踏入了皇宮大門。
那一刻,謝傾琂卸下所有榮華,脫去錦衣,換上粗布麻衣,轉身踏上前往曹溪寺的路途。
寺中住持見他誠心向佛,賜他法名“定識”。自此青燈古佛,誦經禮佛,為天下苦難祈福,也為父皇與自己的罪孽忏悔。
後來的某一天,定識再次與假太子相遇。
那日他下山采購米糧,背着沉重的布袋穿行在熙攘的市集。忽然,街道兩旁的人群紛紛跪地,原來是太子出巡至此。
定識未跪,隻是頭戴白色紗笠,隐匿在人群中,默默注視着騎在高頭大馬上,衣着華麗的男子。昔日的乞丐,此刻意氣風發,舉手投足間盡顯王者風範,比自己更像太子!
他心中不覺湧起一絲感慨,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命運,而這乞丐,竟仿佛天生就适合這太子身份。
權力真是人人追求的東西,竟能将曾經卑微的乞丐改變得徹頭徹尾,判若兩人。
彼時,一陣大風突然刮來,吹起路邊攤販的布簾,沙塵飛揚。定識擡手遮住眼睛,頭頂的紗笠卻被風吹開,恰好露出側臉。假太子的目光一下落在他臉上,眼中閃過一抹震驚,随即臉色大變,身子一晃,險些從馬上摔下。
定識察覺到假太子顫抖的目光,心中一凜,知道對方定然不會善罷甘休。果然,未等他轉身離去,便被侍衛團團圍住,押入東宮。
假太子持利劍,劍尖輕輕抵在定識的頸側,寒光閃爍,殺意凜然。他聲音低沉冰冷:“你為何回京?難不成觊觎這太子之位?可有悔意?”
定識面不改色,紗笠下的眼眸平靜如水。他伸手摘下頭頂的紗笠,露出光潔的頭顱,上面六道戒疤清晰可見。
他雙手合十,微微俯身,行了一禮,溫和解釋:“貧僧定識,此行隻為采購寺院所需,一年未見,施主别來無恙。”
假太子見到他頭頂的戒疤,緊繃的神情明顯緩和。他收回長劍,臉上浮現一抹複雜的神色,半晌,他揮揮手:“誤會一場,速速送法師離宮!”
定識轉身欲走,卻在門檻前停下腳步,回首淡淡一笑:“施主,看來你我的命運早就注定好了。”
“或許吧。”假太子神情複雜,深深望了定識一眼,轉身離去。
自此,兩人各自安好,恪守本分,井水不犯河水。
東宮内,假太子聽聞定識已離開皇宮,心中的大石終于落地。既然甯淵帝未生疑窦,看來定識确實無意奪回太子之位,那他這個假太子,仍可繼續安穩度日。他輕撫腰間玉佩,心中五味雜陳。
與此同時,甯淵帝氣沖沖地闖入皇後的寝宮,腳步聲如雷貫耳,殿内的宮女們吓得連忙跪地。
這是他時隔一年,第一次踏入這裡。
自如妃遇刺後,甯淵帝震怒異常,立即下令徹查此事,誓要将幕後黑手繩之以法。經過一番調查,所有證據都指向了皇後一人。
然而,眉蘭似有察覺一二,故作矯情借口受驚,躲進曹溪寺的行宮,如此便安全無虞。
深夜,皇後端坐于雕花木椅上,知道此事已無法遮掩,她也不打算隐瞞。多年的夫妻情分,早已如同流水般消逝無蹤,留下的隻是權勢的較量和相互算計。
“敢在朕的頭上動土!”甯淵帝怒氣沖天,聲如雷霆。
“啪——”。他擡手猛地一記耳光,便是對皇後極大的羞辱。
皇後閉眼扭頭,心中早有準備,然而,她聽到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卻未感覺到任何疼痛。她緩緩睜開眼,隻見一名高大的侍衛挺身而出,替她擋下這一巴掌。
無人知曉,那侍衛正是大将軍仲岐的弟弟,仲夜。他腰間佩刀未出鞘,肩膀卻已挺直如松,臉頰上的掌印鮮紅刺目。
“皇上息怒!”仲夜跪在地上,聲音低沉卻堅定如鐵,“請皇上看在皇後侍奉多年的份上,寬恕她一次吧!”
甯淵帝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愣住了,那股沖天的怒氣似乎被削弱了幾分。他冷冷地掃了皇後一眼,眼中的火焰宛如在無聲地告訴她:你永遠别想得到朕的原諒。
半響,甯淵帝拂袖而去,留下一殿的寂靜和不安。
自那日起,皇後便将仲夜提為她身邊的心腹侍衛。他的勇氣和忠誠,讓皇後在這權謀交織的皇宮中,看到了一線生機。在這個世界上,真正的忠心比黃金還要珍貴,而仲夜,無疑做到了這一點。
皇後坐在窗前,望着遠處的宮牆,心中暗歎:真是造化弄人!計劃未能如願,功敗垂成啊。
仲夜道:“皇後若心情郁悶,不妨拿屬下出氣。”
皇後淺淺一笑:“本宮疼惜你還來不及,怎舍得?不過…今夜…你不妨留下來吧……”
這一夜,皇後有如回春了二十年……
*
曹溪寺大雄寶殿内,定識靜坐于蓮花蒲團上,眉目如畫,身姿挺拔,手中佛珠輕輕撥動。
殿内一片寂靜,隻有佛珠碰撞的聲音,和他自己的心跳,在空曠的殿堂中回響。
夜色漸深,萬籁俱寂,心魔卻在暗處蠢蠢欲動。那股莫名的悸動如同細沙,悄然侵蝕着他的定力。連金身佛像的微笑,也仿佛透出一抹绯紅,似在提醒,又似在嘲諷。
“阿彌陀佛。”定識輕聲念叨,試圖平息内心的紛擾,卻發現那份悸動愈發強烈。最終,他長歎一聲,起身朝山下走去。
或許,隻有再看她一眼,才能平息内心的這份牽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