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對面的樓梯,一道熟悉身影正拾級而上。
向庭禹定睛一看,猛地刹住腳步,扭頭沖江舟欣喜道:“小江!你表妹——”
後半句話被突然抵在腰上的東西截斷。
江舟将書本卷成筒,斜倚着欄杆,面上帶着促狹的笑意,眼裡卻滿含警示。
聽到聲音,江梓悅轉過頭,目光落在幾人懷裡抱着的書上,随後眉眼彎起來。她朝這邊用力揮手:“哥!怎麼又輪到你們當搬運工啦?”說完便小跑過來。
江舟嘴角微抽,他也想知道為什麼。沈硯之身為班長,每次都有他倒還能理解,可自己和向庭禹湊的是哪門子熱鬧?
“你們班是不是要來轉學生?”江梓悅步子還沒站穩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幾人面面相觑,皆是一愣。
她又連忙補充:“我剛路過小王辦公室,瞧見裡面有個陌生面孔,手裡還抱着沒拆封的校服。”
“轉校生?男的女的?”
“男生,側臉好看得不行,關鍵是身高!”江梓悅擡手在江舟肩頭估摸着比劃,“比我哥還高一點的樣子。”
江舟輕嗤一聲。
江梓悅轉眼就瞥到他,見這人事不關己地站在一旁,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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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自家哥哥也長了張令人賞心悅目的臉,但真是要多煩人有多煩人。她頓時充滿怨念:“新同學怎麼就不能來我們班!”
“這還不簡單?”向庭禹眼睛驟亮,跟打了雞血似的往前一站,“我轉來你們班!”
“可别。”江梓悅雙手迅速交叉婉拒,“我說的能是你這隻傻猴子嗎?”
江舟捂臉,拎着這傻猴後領把他拖走:“與其操心轉學生,不如想想怎麼在小王發現前補完你的八套數學試卷。”
回到教室時,小王正踮腳指揮大掃除:“各組派兩人去領清潔工具,其餘留下——哎你們來得正好,教材擱講台右側。”
書垛砸在地上發出悶響,向庭禹還沒爬起身就被學委毫不留情地捶了一拳:“輕點兒!到處都是灰。”
她甩着抹布上的水漬擠到講台前,水珠正巧落在小王剛寫好的值日表上。
小王:“……”
一群皮猴兒。
“王老師,”學委壓低聲音卻讓前排都聽得真切,“聽說我們班要來轉學生?”
這位學委叫餘思文,她的消息一向靈通。
“哎!”皮猴頭頭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剛才忘記跟大家說了。
“沒錯。”他回答道。
江舟的思緒不由得飄向方才遇見的那個人。明明對方的模樣于他而言全然陌生,偏偏眸子擡起時像極了記憶裡的某個影子。
奈何時間太過久遠,越是用力回想越顯模糊。
——
林燼淮沿着林蔭道不緊不慢地走着,初春的風裹着淡淡的玉蘭香掠過鼻尖。
路邊蹦跳的麻雀沒有早上來時聒噪,見有人經過,它們又撲棱着翅膀飛到垂花門邊上去了。
當那張面容猝不及防撞入視線時,熟悉的眉眼仍如利刃破開記憶塵封的繭。林燼淮下意識撚了撚指尖,上面仿佛還殘留着擦過對方手背的溫度。
高一時,家裡的公司總部遷回國内,他又跟着父親回來,被安排到國際學校讀了一年多。
如今回到榕城,他态度堅決地要求轉到榕外。盡管父親對此極為不滿,但自己不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孩童,他現在沒辦法再完全掌控自己的選擇了。
但是……江舟好像沒認出自己。
林燼淮皺起眉頭,他好像和那兩個人關系很好,江舟身邊總是有很多朋友。
算了,慢慢來吧。
他斂了斂眸,将眼底的情緒掩藏起來 。
不知不覺間已經在保安室簽好字,踏出校門,林燼淮一眼看到了停在路邊的黑色賓利,臉色微沉。
林啟琛斜倚在駕駛座旁,黑色大衣微微敞開,右臂随意地搭在車頂,正執着手機和電話那頭交談。
歲月在這個快五十歲的男人臉上留下了痕迹——霜色攀上鬓角,眉宇間鑿出溝壑,卻沉澱出威儀,使他的容貌不減當年。
林燼淮和年輕時的他有七分相似,父子二人卻像是隻共享着同一份冰冷基因。
轉身的瞬間,林啟琛已經收起手機邁步走向他:“中午跟我去吃飯。”
幾十年商海浮沉,他的話語總帶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林燼淮最讨厭這種語氣。
“沒空。”
“你能有什麼事?”林啟琛早料到會被拒絕,但還是厲聲呵斥,“我們剛在榕城安頓好,你江叔叔就熱情相邀,陶阿姨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菜。你不去像什麼話!”
江叔叔和陶阿姨?
林燼淮的拇指懸在打車軟件确認鍵上方。他擡頭看了林啟琛一眼,摁關手機,沉默地拉開車門鑽進後座。
“你……”
林啟琛愣在原地,這小子今天這麼好說話?
望江路口,紅燈将車流截停。
林燼淮不耐地皺起眉,視線掃過後視鏡,這是第三次了——林啟琛帶着探究的目光剛擦過鏡面,又若無其事地移開。
“有話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