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物證。”不知過了多久,姜秉文再次開口:“當着蘇硯面燒的是我謄錄的,真賬本還在我那裡,那裡面一筆一筆都能對得上。”
話音剛落,淩淵便追問道:“賬本在哪裡?”
“在府衙,我這便去取來。”姜秉文說着,便要起身往外走。
“慢着。”褚雲兮出言攔下:“你方才說了,府衙之中耳目衆多,你若隻身一人,怕是走不出那裡。”
“讓倉梧同去如何?”淩淵看向她,等她點了頭,便把人喚進來:“你與姜司戶去一趟府衙,不要流連,速去速回。”
“是!”
“一定要保護好姜司戶的安危。”褚雲兮不放心,再三囑咐。
“是。”倉梧應了一聲,偷偷瞟了眼淩淵,果然,臉色不怎麼好看。
姜秉文剛推開門,一個身影直愣愣地攔在自己面前:“我有話要問你。”
她目光灼灼,逼得他無法正視,趕緊偏過頭:“陳姑娘,我眼下有要事,今日之事……我稍後同你解釋。”
話畢,不等她做反應,從一側繞過,恍若腳底生風,頭也不回出了臨江别院。
“你不用擔心。”淩淵見褚雲兮眉頭緊鎖,立即出言開解:“倉梧身手很好的,眼下又是青天白日,不會有事的。”
她緘默不言,望着緊閉的房門,神情越來越凝重,怎麼能不擔心?怡君就在門外,雖然自己對姜秉文不甚看好,可他若出了事,自己怎麼向怡君交代。
淩淵的視線駐足在她身上,一顆心卻漸漸沉到谷底,她下垂的嘴角,前傾的身子,攥緊的手……無一不在暴露她的緊張。
隻是有幾分像他,便如此慌亂嗎?
唯恐遲則生變,倉梧牽來快馬,與姜秉文二人一人一騎直沖慶州府衙,不消半個時辰便到了。為掩人耳目,二人避開正門,從後門入,經由小徑穿過花園,來到府宅。
“我這就進去取,還請在門外稍候片刻。”姜秉文停在一扇門前。
倉梧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嗯”了一聲,抱劍立在一側,姜秉文推門而入。然而“吱呀”聲剛起,倉梧便聽到一聲慘叫,他心知不妙,立即拔劍轉身,幾乎同時,一注鮮血飛濺到他臉上。
血糊了眼,他胡亂抹了一把,哪知不過一瞬的工夫,一個身影沖将出來,朝着廊檐東側逃開,再看姜秉文,已然倒在了血泊中。
他慌忙蹲下身,查看姜秉文的傷勢,隻見一把匕首從他後胸直貫而入,不由心中一凜,又探了探他的鼻息,氣息微弱,情形恐不大好。
而那廂,刺客的身影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倉梧,你去追刺客,這裡交給我。”正猶疑間,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他擡眼一看,竟是陳怡君。
倉梧點了點頭,剛跑出去兩步,耳邊蓦地響起褚雲兮的話,“一定要保護好姜司戶的安危”,回頭瞥見奄奄一息的姜秉文,跺了跺腳,又折了回來:“你守在這裡,我去尋翟大夫過來!”
刺客什麼的以後再說,自己是魏王府的人,姜秉文若是出了事,他怕太後怪王爺不盡心。
“姜司戶,姜秉文,你撐住……”陳怡君跪在地上,看着滿地的血和姜秉文背上的匕首,登時紅了眼眶,兩行淚“唰”地流了下來。
臨江别院裡,他同自己擦肩而過,不知怎的,她心頭一沉,總覺得要出事,這才跟了來,誰知追上來看到的卻是這幅情景。
她的手顫抖着從他身上淩空而過,不知該落在哪裡,好好的一個人,不過眨眼的工夫,居然變成了這樣。
“姜秉文,你撐住……”她已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翻來覆去都是方才幾句話:“翟大夫醫術高明,他一定可以救你。”陳怡君掏出帕子,擦着他臉上的血迹,剛擦幹淨,馬上一口血沫噴出。
一方素絹被鮮紅的血生生浸透,陳怡君手忙腳亂,撚起袖口遞送過去。
“陳姑娘……”姜秉文半閉的眼睛突然睜開,使盡全身力氣把她拉向自己:“俨陽行記……”
她稍一愣怔,想起他今日的動作,立刻意識到他所說的定然十分緊要,于是趴得更低,耳朵貼在他唇邊:“你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姜秉文。”
“太後……俨陽行記……”
他聲音虛弱又含混不清,她用盡全力也隻模模糊糊聽了個大概,但有兩個字她聽清了,太後。
太後……太後……他今日到臨江别院,也是為了見雲兮,莫非他是要她将這句話轉述給太後?她腦中剛閃過這一念頭,一個粗犷的男聲便從院裡傳來:
“給我仔細搜!上上下下裡裡外外,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今天抓不到刺客,誰都不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