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事情成了?”陵淵剛回到魏王府,李曜就上來問。
“消息傳得這麼快?”他有些吃驚。
李曜從袖中掏出帖子遞上前:“孫府的請帖都送來了。”
他接過來看了一眼,随手放到了桌上。
“王爺今晚可要去赴宴?”
“去。”
見他應的這樣爽快,李曜頗為意外:“王爺先前不是最厭惡這種事?”
“京城不是西北。”脫口而出這句話時,陵淵自己都愣住了,這話怎麼倒像在哪裡聽過?
“孫耀是三朝老臣,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王爺說的是。”李曜說着,又想起了什麼:“先前我們總說,太後一個閨閣女子,何以在流雲殿那般行事,把個将門出身的齊妃都駭住了,老夫今日聽了些事,倒是可以和王爺說道說道。”
“哦?”陵淵一下來了興緻。
“褚祯明的夫人早逝,又不曾續弦,褚雲兮四歲時便沒了母親,可以說是長姐褚雲亦一手将她帶大,六歲那年,她随着長姐去赴宴,吳家的小女跟她一般年紀,不知說了什麼,她一把就将人推下了荷花池。”
“那可是寒冬臘月啊,不足半人高的吳家小女在裡面撲騰,眼看着就要往下沉,褚雲亦聽見聲音趕了過來,二話不說就下去把人救了上來。”
“褚雲亦因此得了寒證,一到冬天就畏寒得緊,而褚雲兮自那之後,極少出門赴宴,隻與禮部侍郎陳道安家的女兒來往。”
陵淵敏銳地問:“前些日子敬仁皇後薨逝時,不過二十六歲,難道,竟與這寒證有關?”
“正是。”李曜笃定地說:“為敬仁皇後請脈的禦醫與我是舊相識,說她寒邪直中于裡,傷及髒腑陽氣,生了皇子之後更是每況愈下,直至香消玉殒。”
“所以我說,王爺這步棋是走對了,養育之恩加上愧疚之心,太後與敬仁皇後姐妹之間的感情,比起與褚祯明的父女之情,興許要深得多。”
“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李曜接着他的話往下說:“太後與我們,利益自然不一緻,可她與國公,未必也是一條心。”
“隻要王爺是‘真心實意’為陛下好,太後大體是不會為難王爺的,甚至……跟王爺站在一起也說不定。”
陵淵來回摩挲着食指上的那道疤,李曜見狀不再說話,書房陷入了一片甯靜,直到倉梧進來提醒他該去赴宴了。
魏王府在城西,孫耀的府邸在城北,日暮時分街上都是歸家的人,這一趟,馬車竟走了小半個時辰。
陵淵一下馬車,便看見孫府大大小小一家子人在門口候着,不知等了多久,他立馬換上一副笑臉,對孫耀虛扶一把,攜手進了府。
“國喪期間不便宴請,粗茶淡飯,還望魏王見諒。”
“理應如此。”
一入席,席間隻有他與孫耀兩人,菜品紛紛上來,确實不逾禮制。
已過戌時初,屋裡上了燈,孫耀坐在他對面侃侃而談,從這些年京中的變化談到朝堂上的形勢,兩隻深邃的眼睛裡透着精光,與平日在正德殿見他時判若兩人。
陵淵知道,眼前的人做過兩任帝師,經的多,見的多,早已是千年的狐狸,便耐着性子聽着,好從中抽絲剝繭,生怕漏掉什麼。
菜過五味之後,一陣輕巧的推門聲響起,他回過頭去看,隻見隔着紗帳,一妙齡女子迤逦而來。
他頓時警覺起來,隻見那女子朝二人行過禮後,徑直來到了他的身邊,斟了一杯酒遞與他,怯生生地說:“王爺請用。”
京中這些手段他沒有經過,卻也聽說過,看這女子裝扮,不像一般侍女,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陵淵沒有伸手去接,見他不動聲色,似是有些疑慮,孫耀連忙開口:“這是我的侄孫女,仰慕王爺已久,聽說王爺今日要來,特地求我來敬王爺一杯酒。”
他餘光掃了一眼,許是他面冷,那女子站在一邊,吓得渾身發抖,杯中的酒四處晃蕩,都快溢出來了,明明怕極了,哪裡看得出半分仰慕。
“不瞞太傅,京中的酒,本王飲不慣。”
“這酒不同,王爺大可以一試。”
得了孫耀的授意,那女子舉着杯就要往他嘴邊送,他擡手去擋,恰與酒杯碰上,霎時間半杯酒灑在了衣袖上。
陵淵一下從凳子上彈起,女子臉色煞白,連連往後退,孫耀暗罵了一聲沒出息,呵斥道:“笨手笨腳的,還不向王爺道歉!”
“罷了。”陵淵掏出帕子,胡亂擦了擦酒漬。
“王爺衣服髒了,不如去……”
孫耀話未說完,便見倉梧闖了進來:“王爺,府中傳信過來,說有急事,請您回去。”
出了孫府,馬車剛出巷子,陵淵就迫不及待掀開車簾拍了拍倉梧的肩:“今晚做的不錯,回去有賞。”
倉梧駕着車,隻顧着往前跑,連頭都沒回:“王爺,我那不是托詞,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