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霧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回頭。
一幅熟悉的畫作,挂在偏廳另一側的牆壁上面。
偏廳很大,她剛才都沒注意到……
牆壁上挂着的那幅,赫然就是賀靳森拍下的那幅畫。
是她的畫。
畫框裡,一隻母鹿正低頭舔舐着它懷裡剛剛出生的小鹿。背後是張牙舞爪的森林,在
黑沉沉的枝丫像恐怖童話,但黑森林之上,卻升起的一輪新的太陽。
這幅畫,被她命名為《清晨》。
靈感來自于《伊森海姆祭壇畫》其中一幅,耶稣降生。
“你喜歡這幅畫呀?”
佟霧眼眶有些泛紅,她忍不住擡手揉了揉小賀厭烏黑的發頂,“是不是因為這幅畫,會讓你想到什麼?”
她問的隐晦,但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她不喜歡畫畫,但隻要拿起畫筆,就會忍不住沉溺在一些記憶裡。
第一次在恩特林登博物館看到那幅耶稣降生圖時,聖母瑪利亞抱着初生的孩子,她想起的就是她的媽媽。
之後,她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兩天兩夜,畫出了這幅《清晨》。那麼多的畫裡,這是她唯一付諸了真心,真正喜歡的作品。
可惜小賀厭并沒有回答佟霧的問題。
他還是一句話不說,隻是任由佟霧溫軟的掌心落在他腦袋上,沒有敏感抗拒的推開。
“你想學嗎?”佟霧壓下情緒,蹲下來,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輕輕地問他,“這幅畫是我畫的哦,我來教你好不好。”
賀厭沒有啃聲。
但嘴唇卻好似動了動。
是一個無聲的‘好’字。
佟霧眼神更軟了。
沒關系,這樣就夠了。
于是,一整個下午和晚上,佟霧都在偏廳陪着賀厭畫畫。
除了中間的晚餐,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那麼趴在地上,刷刷刷地畫。
賀厭很聰明,她稍稍打個樣,他就會跟着學。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就隻是這樣安靜地畫着,安靜的陪伴。
等到賀靳森結束了跨國視頻會議,公司的其他高層管理也都離開。他指尖在蹙起的眉心按了按,起身去隔壁。
然而剛進偏廳,賀靳森就看到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抱在一起睡在了沙發上。
壁爐裡燃燒的木柴,發出微弱的噼啪聲響。
穿着奶白色長裙的女孩抱着他的小侄子,在沙發上鋪着的雪白真絲絨毛毯上睡着了。
旁邊是散落了一地的畫紙。
有的是草稿,有的染了色。
有的看起來技巧熟練,有的則奇思妙想。
但不管什麼樣的,都是仿照着他拍回來的那幅畫而作。
賀靳森清冷的眸色沉了沉。
他就知道,賀厭會喜歡她的。
于是,他走到沙發邊。
沙發上,佟霧正睡得無知無覺,烏黑的長發散在身後,和身下純白的顔色形成強烈的反差。
她一隻手輕輕圈着同樣熟睡的孩子,身體微微蜷縮着,露出了裙擺下兩條白嫩嫩的長腿。
佟霧沒穿鞋。
纖巧小巧的足似新月,就連腳趾尖都是可愛的,陷在白色的絨毛中,玉色中透着粉。
賀靳森深不見底的眸色,幽幽地暗了暗。
他俯身,修長的手指扣住佟霧纖白的手腕,将靠在佟霧懷裡的孩子抱起來。
賀厭卻在這時睜開了眼。
才8歲的孩童,濃黑似他的瞳孔裡,閃過警醒。
看到要抱自己的人是賀靳森後,小賀厭才又困倦的閉上眼。但小手卻輕輕地勾住佟霧的裙子,不說話。
賀靳森忍不住挑了挑眉。
小家夥似乎比他預料中,更喜歡佟霧。
“賀厭……你該睡覺了。”賀靳森嗓音低低沉沉,帶着難得的耐性。
賀厭沒理會他,小小的五指依舊緊緊捏着佟霧的裙擺一角。
賀靳森眸色微沉,“聽話,下次我還可以邀請她來做客。”
閉着眼裝睡的小家夥,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絲神色變化。
他松開了手。
賀靳森将人抱起來,送回樓上他的小房間。
為賀厭蓋好了被子,揉了揉他腦袋,聽到他的呼吸重新變得均勻,才關門下樓。
賀靳森走進偏廳,看向還在熟睡的女孩。
佟霧睡着的時候安靜又乖巧,小小的一隻,就那麼蜷縮在沙發上,連呼吸都是軟的。
他站在沙發旁,漆黑的眸色微微低垂,目光落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
燃燒的壁爐好像将整個房間都烘出暖意。她眼尾微微泛紅,小嘴微微地張着,眼尾那顆淚痣若隐若現。
像是鬼使神差,賀靳森忽然擡指,輕輕撥開了女孩柔軟的額發。
昳麗漂亮的小臉,清晰的展露出來。
他反應過來時,指腹已經捏起了她柔軟的面頰。
指尖劃過一串意外的電流。
賀靳森深深蹙起了眉。
他指尖剛要離開,卻被一隻溫軟的小手反握住了掌心。
“賀先生……”
佟霧躺在他身下,微眯着朦胧的睡,眼紅紅地看他。
她眼裡像墜落了一條銀河,稀碎的星辰在裡面閃爍。濃密的睫羽望着他眨啊眨的,就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人物。
“你來了。”
她眉眼彎彎沖他甜甜的笑。
然後指尖微微顫着勾住他的領帶,将他拉向她。
夢裡真好,什麼都有,全都成真了。
女孩彎起唇角,比蜜糖還甜的吻,就輕輕軟軟地貼在了他冷薄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