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小不在的這段日子,黑炭将莊稼照顧得很好,她養的蠶也結了繭,她和秦十郎開始張羅開書院的事。
秦十郎想要将書院開在半山腰,美其名曰景色逸人,适合修身養性,秦小小想得卻很現實,想把書院選在王城,第一不用重新修建房屋,目前的所有人,沒有一個懂蓋房子的;第二是考慮到安全的問題,妖獸神出鬼沒,書院建在鬧市區更能保障學生的人身安全。
兩人各抒己見,誰都說服不了誰,最後以投票方式決出勝負,不得不說,能活到現在的人,個個都如秦小小一樣早早認清了殘酷的現實,秦小小以壓倒性的票數勝出。
選址、裝修、制定課程表等一應準備齊全後,已經又過了大半個月的時間,這些天,秦小小早出晚歸,忙得暈頭轉向,沒留意到大家看她的目光漸漸變得熱切,身邊圍着的人越來越多,就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柿阡陌也報名要來書院學習。
書院的名字是大家集思廣義想出來的,名為清平書院,秦十郎選了個黃道吉日正式揭牌,清平書院正式建立。
課程暫時以基本民生為主,設立了糧食作物栽培技術課、谷物加工課、織造加工專業課、鹽糖生産制作課及動物養殖課,除了動物養殖這門課由官城來教授,其他課程全部由秦十郎擔任,秦小小和黑炭偶爾客串糧食作物栽培技術這門課的老師,尤其以秦小小上課時人最多。
秦小小剛開始以為大家終于開始重視溫飽這個最根本的問題了,直到有一天朱意偷偷告訴她,大家來上課是因為她特殊的體質,她這才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擁有風皇體制的消失不胫而走,已是人盡皆知的秘密了。
現在不管她走到哪兒,身邊都圍滿了人,全都是一心想要修成正果的人,她便很少出門,專心在家修煉,秦十郎教她的修煉心法很有效,靈力日漸充盈,隻是最近發生了一點點小問題。
秦小小覺得骨頭像被人拿錘子砸個粉碎,再用膠水一寸一寸粘起來,還粘得位置不對,那種錯位的疼痛差點兒要了她的命,她撐不住趴倒在地上,頭上、身上全是汗,濕透了衣衫。
執念輕輕扶起她,感覺她整個人都在發抖。
“不要再練了,有我保護你。”他說。
秦十郎傳她的這套心法,在她靈力枯竭時很有效果,等到她的靈力到了半杯水的程度,身體漸漸如螞蟻啃噬一般,剛開始在表皮,慢慢地,表皮像被它們撕開了個小口子鑽了進去,啃筋蝕骨一般得疼。
她恨不得自己能靈魂脫殼,這具殼早已被螞蟻鸠占鵲巢了。
“我不能永遠依賴你,我必須自己強大起來。”她顫抖着聲音說,“沒有誰能保護誰一輩子。”
也想要勸她的官城聽到這句話,默默閉了嘴,他剛剛經曆了變故,沒有人比他此刻更能理解她,那種無助無奈之感似乎就發生在昨天,曾經有多心疼,那時的他便有多懊悔,放出執念的那一刻,沒人知道他留在心裡多少遺憾。
“難道要在你臨死之前先殺了她嗎?”官城質問執念的聲音透着幾分冷酷,“如果無法保證一定比她活得久,就不要讓她變得懦弱。”
秦小小強忍着重新坐回去,官城的聲音冷得像碎冰一樣刺進胸膛,無情地剖開了胸腹,這是另外一種疼痛,一種不能軟弱的疼,她忽然開始有點怨他,這樣的他,哪裡還有往日哪怕一點點的溫情,他長大了,反而變得冷漠了,一點都不心疼她了。
她想要怒斥他的薄情,努力想要睜大雙眼,卻感覺眼皮上下猶如針紮一般,似有人拿着針線要将他們縫起來,她一動不敢動,生怕那根針戳進眼眶子裡。
她緊緊咬着下唇,血腥氣蔓延整個口腔也沒發覺,執念眼睜睜看見一縷血絲從她嘴角流下,紅了眼睛,狠狠一跺腳,跑了出去。
“我去找姑爺爺!”他說。
官城用帕子輕柔地拭去礙眼的那抹腥紅,牽住她冰涼的小手,很快,他面色變得蒼白,額頭冷汗涔涔。
秦小小隻覺得一股溫熱的氣息自掌心傳入,像一股暖流緩緩沖刷過疼痛的地方,那些啃噬她的螞蟻好像都被這些暖流帶走了,四肢百骸竟說不出的舒服。
她低低喟歎一聲,眉頭漸漸舒展,胸腹間一股熱氣上湧,逐漸與那股暖流彙合成了洶湧澎湃的海流,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身體,将那些堅冰徐徐融化。
秦十郎趕到時,官城的嘴角也流出了血絲,透明的身體變得若隐若現,他吓了一跳,急忙坐在他身後為他輸入一股真氣,官城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突地嘔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倒了下去。
秦十郎看了秦小小一眼,見她面色紅潤,官城體内精粹的靈氣已與她融為一體,她此刻呼吸漸緩,已臻入定之境。
“你這是何苦?”他對着官城長歎一聲,“一面勸别人狠下心腸,一面又舍不得,你辛苦聚起的靈氣就這麼給了她,她也不見得念你的情。”他本想說,她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終是沒忍心,換了措辭。
官城勾起嘴角淡淡一笑,虛弱地說了句“她最怕疼了”便昏了過去。
執念就站在他身邊,下意識伸手接住他,望着他嘴角那時隐時現的一抹妖冶的紅,一時竟五味雜陳。
為什麼自己就沒想到以自身的靈氣來緩解她的疼痛?他扪心自問。
靈氣是身體裡最精粹的一股通靈之氣,随着境界的提高會變得越來越精純渾厚,是修煉之人的根,動之則如泰山崩,再要修補回來,需要漫長的歲月,有的人,因為根本的折損,隻能永遠做個普通人。
官城将他從身體裡推出去時,将所有的靈氣都給了他,他的靈氣充沛如海,為她止痛不過用九牛一毛,他卻從沒想過。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心裡除了她,還有了别的雜念。
他為她而生,卻想為了自己而活。
秦十郎這些天收集齊了各類靈植,執念去找他時剛把藥煉好,他捏着官城的下颌将藥塞進了他的嘴裡,一擡下颌,那顆藥滑了下去,隻見他的心口處閃着一點紅光,不斷伸張,很快,整片胸腹被一片紅光籠罩,他若隐若現的身體一點一點又變得透明。
秦十郎長籲一口氣,總算他來得及時,保住了他的一條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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