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騎蜂山。
濃密的山林裡,一個黑衣男子從一棵樹後轉出,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腳步,風吹樹葉的瑟瑟聲響像是有人在竊竊低語,他凝神細聽了一會兒,又邁開步子往山下走去。
待他走遠,他所站的地方一棵茂密的參天大樹上無聲地滑下一個人,悄無聲息地跟上了他。
黑衣人走得很謹慎,一路從北面潛入王城,在街上左拐右拐,最後沒入了丹良巷,不一會兒,巷中傳來幾聲特殊的鳥鳴,有人打開了門,又迅速的關上。
官城站在巷口,看了那朱漆大門一眼,閃身隐入了夜色中。
晨光熹微,街上沒什麼行人。
貨郎徐從街口的當鋪出來,他這兩天賺得牛肉幹有點多,拿去當鋪換了些靈石。他走南闖北這些年,從沒見哪裡像王城這麼瘋狂,這裡的人不事生産,不蓋房子,不生孩子,滿腦門子就想着修煉靈力,一個個都想着要成仙,要成就一番偉業。他們也不想想,世界大着呢,整天在這方圓八百裡的地界打轉轉,就覺得自己功成名就成了蓋世大英雄了,恐怕那些人啊,還沒他去過的地方多呢!
昨天有個什麼掌門将他手裡所有的靈石都買了去,說什麼大功将成,遇到了瓶頸,依他看,那人連他的擔子都挑不起來,還想着飛天遁地,也不知都是誰在他屁股後面拍得飛天馬屁,竟能讓他信以為真,那些人的口條着實利害,不跟着他賣貨可惜了。
他剛從當鋪出來,就看到一個長長的黑影在牆角一閃而過,以為是隻野貓就沒在意,挑起擔子就跟了過去,剛轉過街角就倒着退了回來,扔了擔子扭頭就跑。
“蛇啊——”
尖叫聲響徹雲霄,驚醒了尚在睡夢中的人。
一條大蟒蛇悠哉遊哉地在街上亂逛,好像進了什麼好玩的地方,頂着個碩大的腦袋東瞅瞅西望望,看見來不及跑開的人就扭着粗壯的尾巴将人卷過來,湊到它那眯成一條縫的豎瞳前看個清楚,那些人好生無趣,還沒等着送到眼前便都暈了過去,它隻好扔到一邊再去抓一個會跑的,暈了再扔,如此這般,樂此不疲。
滄瀾派就在這條街了,最先沖了出來,手中拿着刀劍,叫嚣着朝它砍殺過去,卻被它一條粗長的尾巴橫掃過去,全都趴在了地上。大蟒蛇看也不看他們,一尾巴便将那群人掃上了天,重重揮了出去,又扭着胖胖的身體繼續往前遊走,在地上留下蜿蜒的一條長印。
它似乎在找什麼東西,從一座宅子逛到另一座宅子,高興了就将頭伸過去繞一圈兒,有人沖殺上來,它就猛地一掃尾巴,撞倒屋子一片,整個王城登時煙塵四起,一片狼藉。
錦城派住在潛龍山上,等他們趕到時,衆人已經被大蟒蛇逼到了山腳下。
相比滄瀾派,錦城派門人天不亮就在潛龍山練功,倒是練就了一身紮實的基本功,十幾個人同時圍住大蟒蛇,長槍/刺出,一時竟将大蟒蛇困在原地不能前進。
官城和秦小小聽到動靜跑來時,大蟒蛇剛把一個人甩走,突出了重圍。
它高高昂起的頭忽地一頓,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豎瞳突然變大,蛇頭便沖着秦小小站的地方沖了過來。
官城拉着秦小小就地翻滾一圈,躲到了一塊巨石後面,一口氣還沒喘上來,就聽到一聲巨響,巨石應聲而裂,竟是被那蛇尾撞碎了。
官城眼看避無可避,一把推開秦小小,随手抓起一塊石頭迎了上去。
隻見他一躍而起跳上蛇身,猛地朝蛇身上砸去,身手敏捷的有樣學樣,也跳上了蛇身,将手中的刀劍砍了上去。大蟒蛇皮糙肉厚,石頭不能奈它何,但是以靈石煉就的刀劍卻能輕易的刺破它的皮肉,它吃痛地渾身一震,瘋狂地搖擺着身軀,試圖将人從它的身上甩下來。
蛇身雖有兩人合抱那麼粗,卻是滾圓的,幾個人站立不穩,被它重重摔在地上,就勢滾出了蛇尾的包圍,那些躲閃不及的,被大力一掃遠遠甩了出去。
已經與蟒蛇打鬥一路的人有些力竭,一時隻圍着它,不敢上前。蟒蛇前行一點,他們就後退一點,如此對峙了一會兒,竟是又到了秦小小的藏身之處。
秦小小藏在一塊大石頭後面,聽到動靜,看都沒看一眼撒腿就跑,她跑得越快,蟒蛇移動的速度就越快,很快,衆人發現,那蟒蛇隻追着秦小小跑,似乎就是沖她來的。
剛剛趕到池寒見狀,一邊拉箭射向蟒蛇以減緩它的速度,一邊大聲喊:“你身上有什麼?快扔掉!”
秦小小人小腿短,哪裡跑得過大蟒蛇,就算有人在後面攔着,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嗓子眼都要冒煙了,根本沒有力氣回答她的話。
她不過剛過來,上哪兒知道大蟒蛇想要她身上的什麼東西啊?
這話自然是沒功夫說出口的,撒丫子狂奔的時候手在身上摸來摸去,忽然,觸到一串堅硬的東西,剛才她全神貫注地聽聲辨位,忽略了身上“叮铛”的聲響。
秦小小腦中靈光乍現,忽然知道大蟒蛇想要的是什麼了——是青石。
天女青石,即便半死不活,也是衆多妖獸眼中的靈氣充沛的補品。
可是,山中妖獸衆多,不乏靈力高深的,比如她那晚在潛龍山遇到的豬妖,便不知比這蟒蛇靈力高出多少倍,卻從沒有一個過來搶奪青石。
她腦中轉得飛快,忙着種地的腦子頭一次認真思量這些事,然後發現了一件讓她毛骨悚然的事情——自妖蜂赤螢逃跑之後,大家竟連一個妖怪都沒見到過,許多人都敢晚上出門閑逛了,竟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太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