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她在路上遇到了什麼不測,他豈不是得燒死在這兒。
算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正好燒了一鍋水,秦小小找到個幹淨木盆,盛了滿滿一盆熱水,浸濕一塊布巾,擰得半幹,輕輕擦拭着他的額頭,脖子,手心,手臂……
一盆又一盆......
不知是水太燙了,還是官城的體溫真的降了些,秦小小摸着他的額頭溫度似乎比她的手低了,終于松了口氣,一錯眼看到方才晾的那杯水,試了試水溫,已經涼了,又去拎了茶壺重新倒了一杯,壺裡的水溫度正好。
她伸手輕輕拍着他的肩膀:“好點兒了嗎?起來喝點兒水再睡。”
官城的腦子一片混亂,一會兒回到了小時候,生病了,媽媽給他喂了一個白色圓圓的藥片,好苦;忽爾跟着導師在實驗室,忽然就着了火,他們拽着導師往外沖,跑着跑着就剩了他一個人,眼前的景色突然就變了,他回到了高中的校園,有個女孩向他迎面撲來,用手裡的毛絨兔子蒙住他的臉,那兔子居然帶着體溫,貼着他的額頭熱熱的……
“好點兒了嗎?起來喝點兒水再睡……”女孩的聲音飄飄乎乎,忽遠忽近。
“什麼?”他想問,忽然就醒了。
睜開眼睛,有一瞬間的懵懂,見秦小小正低頭看自己,手裡還端着一杯水,眼睛慢慢變得清明。
他剛聽見的是她的聲音。
他定定盯着她,她的臉花貓似的,好幾道黑色的印子,也不知道在哪兒蹭的,見自己醒來,眼睛裡滿是驚喜。
這麼些年了,他還是放不下,或者,隻是不甘心。
“來,把水喝了。”
秦小小伸手去托他的後背,官城順勢坐了起來,低頭看了一眼遞到眼前的水杯,又擡頭瞟了她一眼。
她這是要喂他?
“你自己能喝嗎?”秦小小幹得就是與人打交道的買賣,他隻一個眼神,便明白了他在想什麼。
官城接過水杯,杯身溫熱,頓了頓,終于知道她臉上的是什麼了,那是竈坑裡的炭灰。
“謝謝。”他說。
秦小小等他喝完,又倒了一杯給他。
“客氣什麼,你收留我,我照顧你,我們扯平了,誰也不欠誰了。”
官城喝完一杯,将空杯伸到她面前,等她再次倒水。
“好。”
她也不想想,他到底是因為誰才生的病。
“以後你就在床上睡,”秦小小拍拍床闆。
官城挑眉,就聽她跟着又說了句:“我搬去和朱意住。”
官城的臉立刻沉了下來,這是利用完他,有了更好的去處,就将他抛棄了。
秦小小見他臉色不太好,連忙解釋:“咱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到底不太妥當。”
“怕有損你的名聲?”官城的聲音冷冷的。
明明剛才還燒得厲害,這聲音卻能凍死人。
秦小小忙拍拍他的肩膀:“我怕有損你的名聲,畢竟你的名聲也是名聲,你的女朋友要是知道你和别的女人同居而和你分手,那我就罪過大了。”
官城頓時語塞,腦子裡全是她的那句“你的名聲也是名聲”,那句“我沒有女朋友”始終沒有說出口,看她的樣子,應該不會想知道。
他沉默了半晌,水喝夠了,扭頭看看外面的天色,說:“等天亮了我就送你過去。”
秦小小這才想起來,他還不知道外面的狀況,指着天上的繁星:“天亮不了了,”頓了頓,“等你病好了我再走,我是不是扔一個病号獨自在山上的,不仗義。”
“什麼意思?”
官城自動忽略了她後面找補的話,在他心裡,她早就是個心狠絕情,背信負義的女人了,仗義什麼的,跟她壓根兒不沾邊兒。
可是,就這麼一個惡劣的女人,他偏偏忘不了,有時候他都恨自己。
“你看看手機現在幾點了。”
他的手機一直放在桌上,秦小小體恤他體虛,親自走過去取了手機遞給他。
官城接過手機卻直接放在了床上,“手機沒電了,”他說完,擡腕看了看表,已經下午兩點了。
他眉頭微擰,下床往門外走去,在外面看了一會兒天,自言自語道:“莫不是遇到了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