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斯在心底自嘲,好像這個鎮子上所有人的命運在出生的時候就被注定。被選中的女孩送去城裡等待死亡,沒有選中的,在鎮子上種着玫瑰等待死亡。
相同的隻有,永恒的貧窮以及生生世世被敲着骨髓吸血的命運。
萊斯頓在地上觸摸玫瑰的根莖,刺沒有紮進她的皮膚,在她的指尖劃出一道淺淺的白色痕迹。
萊斯問道:“我們能養一隻寵物嗎?小貓小狗都可以。”
世界上的人令人厭惡,世界上的植物就像命運不同的自己,萊斯想着,或許動物會不一樣。
老人反駁:“不行,它們會踩壞玫瑰。”
萊斯沒有執拗,她的手撥弄着玫瑰,看着玫瑰一天天長大,她最終還是會随着玫瑰一起進城。
走的當天,老人的手裡捏着一沓鈔票,但她的臉上沒有一絲喜色,眼睛裡蓄滿淚水,強忍着不讓眼淚掉出來。
她一個勁的叮囑着萊斯,仿佛要說完後半生的話。
萊斯看向那些鈔票,明明她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為什麼還是不高興?
明明玫瑰和自己都是用來換取鈔票,為什麼要對商品充斥感情?
老人一個勁說了很久,直到領頭的人捂着鼻子開始催促,她才止住話頭,滿眼欣賞的看着萊斯:“萊斯,你今天是最美麗的女孩。”
說着,老人将鈔票全部塞進萊斯手心:“你去城裡後,一定要過得幸福。”
萊斯攥着那些鈔票,隻覺得它就像刀片割着它的手心,為什麼要将所有的積蓄放在自己手裡,又親手推着自己去死?
所有人的面孔全部變得模糊,萊斯看不透他們的内心,更不能理解他們的行為。
就算過了幾十年,她依舊不明白。
領頭的人見萊斯發愣,哼笑一聲:“這麼點錢就讓你魂不守舍,車裡的玫瑰能賣幾百倍的價錢。”
萊斯收起鈔票,冷眼看着這些人将玫瑰包裝好,噴上水,包裹上漂亮的袋子,賣給精緻的城裡人。
領頭的哼着歌數着手裡的鈔票,一臉洋洋得意:“我說的沒錯吧?”
萊斯背在身後的手攥緊,原來包裝好的一根玫瑰,就能換取和滿車玫瑰一樣的價錢。
自己院裡的玫瑰隻占滿車數量的二十分之一,而滿車玫瑰卻隻有一根玫瑰的價錢,萊斯算不明白,這道數學題對她來說太複雜了些。
領頭的人賺的盆滿缽滿,他嗅着鈔票的味道,笑着說:“玫瑰真是太美了,狂熱的愛着它的人,最終都會化作它的養分,化作我手裡的鈔票。”
同先前一樣,萊斯再次進入了那個房間,同無數哭嚎的女生一樣,萊斯再次走上了一樣的路。
一條深不見底的不歸路。
萊斯躺在床上,她拿出身下的鈔票,眼前的鈔票變成一車玫瑰,那些玫瑰盛開在小鎮上,它長滿了整座小鎮。
田野裡有它,院子裡有它,屋頂上有它,山溝裡也有它……
等玫瑰盛開的時候,就變成一沓沓鈔票,堆滿小鎮。
小鎮從此變得富庶,從此不再種植玫瑰——
又是新的一年,又有了新的玫瑰,名叫萊斯的這朵玫瑰徹底枯萎了。
她拉着行李箱,如先前的選擇一樣,去了一個馬戲團,那裡不是個好地方。不過剛剛好,自己也不是個好人。
瘋狂馬戲團的牌匾像是在嘲笑萊斯的無能,她仰頭看去,一句話再次充斥在她的腦海裡——
狂熱愛着它的人,最終都會化作它的養分。
萊斯捏着一根玫瑰,她輕輕剝離一片花瓣,任由風将它吹走,吹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或許她應該改變自己的想法,玫瑰或許真的是個好東西——
萊斯的瞳孔渙散,她的眼中沒有馬戲團,沒有白若,隻有紅的像血一般玫瑰,它們簇擁着萊斯,帶着萊斯一起紮根在地面上。
林逸蹲下看着地面上的萊斯,說道:“她死了。”
“可遊戲并沒有結束。”林逸挑了個幹淨的椅子坐下,“皮爾遜還沒死。”
白若走到萊斯身旁,想為她收殓屍身,但指尖還沒來得及觸碰,一陣風吹過,萊斯的身體就變成一捧塵土。
陸忻:“萊斯已經不算是個人了,她死後當然不會有屍首。”
她笑着看向某個地方,椅子後面縮着一個龐大的人影,他的身體抖如篩糠。
陸忻朝着那邊吹了個口哨:“團長,不出來和我們見見面嗎?”
皮爾遜沒有回應,隻想努力的将他塞進椅子後面,想要所有人都不再注意他。
陸忻的食指卷着她粉色的頭發,眼裡的桃花紋樣再次盛開旋轉,語氣充斥着誘導:“皮爾遜先生,雖然你的馬戲團沒了,但是你還活着,不是嗎?”